尋夢之旅35(3 / 3)

辦事處其他的辦公人員,他和她們都已在大餐廳裏吃過午飯了,眼看客人們已被安排妥當,又不是什麼宴會,也不用特別招待,好在飯、菜已經上齊,就等大夥舉筷吃飯了,於是也就散開,回到各自的辦公室休息去了。據說辦事處有個製度,沒有特殊情況,中午用餐不允許喝酒。今天,大華廠的人偶然來辦事處相遇,因談話耽誤了時間,王主任和老楊同誌才湊合與大夥一同用餐,都是一些年輕的屬下,無需特別招待,眼看大夥坐定,正要舉起筷子吃飯,這時,徐放像位臨時“司儀”,他起身一抱拳,滑稽得又像個相聲演員,對二位領導和大夥說:“今兒我們難得聚會在辦事處,也可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日子,將來到了新疆,想來上海如此相聚,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常言說‘無酒不成席’。承蒙領導在這個一切按計劃供應的非常時期,為我們盛情招待,沒有酒,豈不是太掃興了?”他似乎估計到領導一時拿不出酒而為難,便向坐在對麵的孔荻眨眨眼,俏皮地說:“我有先見之明,怕給領導為難,所以暗中與聖人相約,特備了兩瓶白酒,雖不是上海大曲,但也是五十度特釀,為各位助興。”

王主任聽了非常驚訝!老楊同誌趕忙舉起筷子打岔說:“非年非節又不是宴請,我看就不用飲酒了!再說,有辦公製度,中午不應喝酒,還是免了吧。”

“不能!”徐放一邊揮手,一邊隔著桌子迅速接過孔荻從挎包裏掏出兩瓶一斤裝的白酒,固執己見地說:“規矩是人訂的,我小徐這半年多來,一直不守本分,在工作上常與排長陳大哥意見相左,還愛打小報告為難他,實在不應該。今兒,我和聖人聞訊後特地趕來,在二位領導耳提麵命的教導下,決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並與排長重歸於好,是快事、也是喜事,怎麼能無酒相慶呢?請二位領導特批一回,讓我們痛飲一杯吧。”

“那……”王主任是出於一時興奮。他似乎覺得徐放說的對,今天這偶然的聚會,為辦事處對大華廠人員思想工作解圍,確實應該高興!便對身旁的老楊笑笑說:“既然如此,不如就隨和些同意了吧,免得打了年輕人的興致,說我們當領導的缺乏‘情感’就不好了。”他見老楊也微笑不語,知道是默契了,便又略顯為難地說:“這酒嗎,我看一瓶就夠了,女孩子又不會喝酒。”話音未落,一旁早就急壞了喬西婭!這位見酒就走不動路的維族姑娘,高興的直喊“亞克西!”她探身隔著桌子,從徐放手中接過一瓶白酒,很老練的打開瓶蓋,一看沒有盛酒的杯子,傻眼了!倒是周雋胸有成竹,搶步來到沿牆擺放的茶幾上,兩手各拿兩隻洗淨的空茶杯走過來;黃麗更是明白人,與孔荻不約而同,起身仿效,在每個人的麵前都安放了一隻空茶杯。王主任一看真急了,趕忙問:“難道你們女孩子和喬西婭一樣,都會喝白酒?”

“不僅都會喝,而且都能喝一點!”是老楊眼看事已如此,也就豪爽地說:“這群小姑娘、個個都是酒中豪傑。你就沒聽說上次她們在龍華寺以酒會文嗎?還是這位文靜、靦腆的費姑娘獨占鼇頭呢!”

經老楊同誌這麼一渲染,當場氣氛又高漲起來了!我這個剛從被動中“解放”過來的,又怎能不隨興附和呢?徐放隨手打開酒瓶蓋子,首先在王主任和老楊同誌的茶杯裏,酌情倒了大半杯子,這透明的玻璃茶杯裏,少說也有二兩白酒;餘下的在我和費小曼的杯子裏對等倒完。他還真是個會喝酒的“酒司令”。一瓶白酒、五隻茶杯均勻倒畢,幾乎相等。而喬西婭的手裏握的這瓶酒,先在自己的杯子裏倒了滿滿一大杯,就把酒瓶又遞給孔荻,她先保證自己有酒喝了,又不太懂“漢家”的酒規矩,滿懷喜悅地等待集體行動。而孔荻也是個可人兒,她在病中李文的杯子裏少倒了一點,然後三個人平均分配完畢,卻又將李文的杯子移到自己的麵前,深怕她的“文姐”因在病中不宜飲酒,故而警覺起來。深懂禮節的李文,她微笑著又將酒杯端回來,主動站起身子,舉杯邀大夥齊向領導敬酒時。突然,從走廊裏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原來是剛退出小會議室的辦事處辦公人員,不知為什麼,又一起朝電梯口的方向奔去。還沒等在場的二位領導問清情況,就見一貫性情急躁的孔荻和警覺性很高的費小曼,她倆好像預感到有什麼情況發生,同時擱下手中的酒杯,幾乎是同時離席,奔出小會議室,急著探聽消息去了。大夥正在愕然,不一會,小孔和小費又回到席間,性情急躁的孔荻,也許是氣急了的關係,鐵青著臉,一屁股坐在原位上,不想說話;倒是小費雖然也很氣憤,但卻心平氣和、不緊不慢地說:“是我那位當聯絡員的表姐夫,不知為什麼,他把病中的張揚兄弟也拖到辦事處來了。”當王主任剛要問清情由,主管我們的老楊同誌卻急於發問:“慢慢說,說清楚,他們倆到底為了什麼事?”

“依我看,無非是為了我們這麼多人沒去上班,老郝剛到宿舍去興師問罪,大概是抓不住聾子賴啞巴,就把小胖子當替罪羊拖到辦事處來了唄。”孔荻氣憤地說著,就見小會議室門口站列了好多人,是郝剛滿臉怒氣的分開眾人闖了進來。他抬眼一看,似乎明白了什麼,立時便又冷靜下來,望著二位領導自言自語似的說:“噢,都在這兒……”他的身後,是張揚拖著疲憊的身體跟了進來,氣森森地橫了大夥一眼,便把目光鎖在郝剛的臉上,高聲說:“你郝某人有種,剛才在樓下不是暴跳如雷,大罵我們這些小徒工不知死活、不分好歹、膽大包天,為了包庇某某人,集體罷工來辦事處請願的嗎?現在就請你看看清楚,給我和大夥一個滿意的答複!”

這時,所有就餐的人,包括二位領導,都離開座位,迎向郝剛和張揚。以李文和黃麗為首,把氣急了的張揚拉到沙發上坐下,周雋已把一杯熱茶遞到他的手上。因人們急於要弄清情況,希望張揚能快速說清楚。這一邊,是費小曼心中雖然生氣,氣這位表姐夫粗暴專橫、不願做過細的思想工作而一味的蠻幹,並有些飛揚跋扈的勁頭。但終因是親戚關係,又因郝剛是領導,故而站在他的身旁,不知所以的等待什麼……徐放也似乎一時磨不過臉,皆因為他與郝剛有過一段比較默契的特殊關係,故而主動拉著郝剛在另一排沿牆的沙發上坐下,並向小費撅下嘴,意思是要小費快去倒杯熱茶來。這時,我明知事情的根源出在我陳柯的身上,倒使我前後為難、左右不是,隻好與喬西婭緊跟著王、楊二位領導身後,冷靜地觀察現狀,以期了解事情的全過程。

原來情況是這樣的:當郝剛了解到有好幾個培訓生不約而同的中途告假、離崗,作為駐廠“聯係員”的他,一時氣憤打電話到梵皇支路1號宿舍,門衛老王在電話裏告訴他:李文帶病陪陳柯同去辦事處了,其他請假的人沒有回宿舍來,隻有生病的小張,至於什麼情況,他也不得而知。郝剛一聽火冒三丈!早在昨天晚上,就有學員打電話到辦事處找郝剛彙報:陳柯和李文兩個排幹部又是團幹部,搞小團體主義拉起一些人員冒雨大逛上海市,結果遭雨淋,一個個像個落湯雞。今兒一早,又有人去電話反映:少數人因淋雨生病、不能上班。他一氣之下,把情況向領導當麵回報,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王、楊二位領導當即拍板,要他郝剛通知陳柯來辦事處說明情況,如果情況屬實,前後的幾筆賬加起來一股腦兒算,打在我陳柯身上的板子不會少、也不會輕。可是,郝剛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了李文親自到場作解釋,後麵又有孔、費、徐、喬等兩批人先後趕到,為我陳柯解圍;據郝剛估計,你陳柯的“後院”再次起火,即或燒不垮你,也好趁勢把水攪渾,讓他與黃一峰的“醜聞”淡化。

可是,現在郝剛一切都明白了,就連和他曾一鼻孔出氣的徐放,也被李文和孔荻俘獲過去,與孔荻一道來辦事處為陳柯救火來了,這個氣不打一處來!他也請了假,換了衣服,連中午飯也來不及在廠裏吃,急匆匆乘車趕回辦事處,向領導力諫,企圖把情況按他的心意轉過來。因張揚聽李文說過,辦事處就在離白渡橋頭不遠處的一座大廈裏,卻不知在哪一層樓,一時來不及詢問,正在大廈的門前徘徊,可巧迎頭遇見郝剛奔來。張揚一見郝剛,以為“救星”來了,正想與他套近乎,同進辦事處時;哪知郝剛見到張揚,一口氣直往上衝,他不但不理會病中的張揚滿臉熱情地上前向他打招呼,反而氣勢洶洶地責問張揚:“昨天隨陳柯等人冒雨逛大上海,淋出病來又裝狗熊,告病假不上班,卻趁機竄來辦事處,想為被領導召來談話的陳柯打抱不平……”故而氣呼呼地說:“你們這是拉幫結派、搞小團體主義,是明目張膽地包庇自甘墮落的陳柯,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表現、用集體罷工的手段企圖向辦事處的領導施壓……”

莫看張揚平時像個“悶罐子”,人前說話不多,一副老實巴交的憨厚相;可是一旦無故激怒了他,脾氣衝上來,山都擋不住!何況他對郝剛早有成見,平時受到無辜強白,為了團結,為了尊重他是辦事處派下來的駐廠代表,故而處處讓著他,當麵從不公開反抗;包括上次在“特別座談會”上,郝剛那盛氣淩人的一副“政治臉”,他都沒有像孔荻那樣撕破臉皮去爭辯。後來,郝剛被下放到大華廠來學技術,成了“師兄弟”,又因他頭上頂著個“聯絡員”的桂冠,不是領導的“領導”,以至於處處仍然讓著他。今天,他抱病來辦事處,無非是不放心他們的“文姐”也是抱病來的;何況又不放心好友陳柯,無辜被領導召來談話。因不清楚辦事處的具體住所,正在大廈門前張望。不料被性急的郝剛劈頭蓋臉的一頓責問,勾起他一肚子惱火,情急之下,他也顧不了什麼“聯係員”、什麼“師兄弟”,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所幸追著郝剛大吵大鬧,一路跟上電梯、進入辦事處駐地,反而省卻了大廈門衛的“審問”、登記等諸多麻煩!

這時,弄明情況的王主任,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故而皺著眉頭在尋思。一旁善於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主管老楊同誌,似乎怕王主任一時不分青紅皂白,批評這一個、弄不好又傷害了另一個,急忙排解說:“就為這麼一點事情,招引這麼多人看熱鬧。看樣子,你們兩個沒撈到吃午飯吧?來、來、來,今天難得大華廠的同誌們集體訪問辦事處,我和王主任熱忱歡迎二位一同入席,先吃飯、後談問題,怎麼樣?”

郝剛是個久經世事的人,他一眼看出如此場麵,不像是針對我陳柯興師問罪的,而是領導借故平息雙方意見不一而專門調解、釋怨的,已不是他所想象,並早就有悖他的心意了,於是當機立斷、急流勇退,以一種不卑不亢、因勢利導的手法,微笑著隨老楊他們坦然入席;張揚有點愣頭青,一時轉不過這個彎子,不想與這個“兩張臉”的郝剛同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昂著頭憋著一肚子氣不知如何發泄是好。以李文、黃麗為首的一群姑娘們,知道楊總領用心良苦,領頭鼓起掌來,接著又將負氣的張揚拉到身邊,大夥擠一擠坐下;細心的費小曼和周雋又拿來兩隻空茶杯,再由徐放和孔荻主持,除了二位領導和愛酒如命的喬西婭,將其他所有人的酒杯一隻隻端起來又重新分配均勻後,一場推遲的、偶然促成的不是筵席的“午宴”,在一群姑娘做出來的“笑鬧”中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