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又道:“該打個電話給王董,問個好。”“我剛才已經打給他了。”陳古喝下一口酒,“他正跟親戚團聚,我就沒多說。媽,去了杭州,替我包個紅包給小寶吧。”“知道。”陳媽媽喜上眉梢,“一想到要看到小寶,心裏就高興。”小郭笑道:“媽,您放心,明年讓阿月生個大胖小子,您天天抱著高興。”“去——”陳月甩了筷子,去擰小郭的耳朵,咬牙道,“叫你胡說!我可不想未婚先有子。”小郭吃痛,口中哇哇直叫。陳古與媽媽不禁笑起。陳月鬧了一會兒,才鬆了手。小郭撓頭一笑,又道:“我又不是讓你未婚先有子,明年結了婚,不就可以啦?”陳月瞪他,道:“誰說我明年就嫁你了?哥都還沒動靜呢!”話一出口,自感失言,便不敢再說,也不敢看哥哥,暗吐了吐舌頭,又去吃菜。
陳古略怔了怔,即恢複常態,又喝酒吃菜。小郭不知就裏,又道:“明年王禪就回來的嘛……”陳媽媽聽言,忙岔開話題,道:“說到小寶,這小家夥可有意思。中午在電話裏,一個勁地喊我‘大阿婆’,喊著喊著,就喊成什麼什麼,我問他什麼意思,他說是英文,就是大蘋果的意思。”陳月與小郭笑起來。陳古微微一笑,繼續吃菜。陳媽媽隱隱覺出他心事重重。
飯後,陳月與小郭在院子裏放鞭炮,陳媽媽收拾好餐具,見兒子坐在長椅上看電視,神情仍是落寞。她忍不住走過去,坐在他身旁,眼看著他,道:“阿古,是不是有什麼事?能跟媽媽說說嗎?”陳古微一驚,繼而一笑,道:“媽,我能有什麼事?”陳媽媽搖頭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一定是為王禪那丫頭吧?阿古,你別嫌媽話多,媽也是關心王禪。大過年的,媽想知道她過得怎麼樣。”陳古心裏隱隱作痛,沉吟不語。
“我不是說她不好,我還是那個思想,如果她跟你關係還好,為什麼連個電話都沒有呢?”陳媽媽心中本有疑慮,這幾日又暗暗為兒子的婚姻大事牽掛,兒子今天似很不愉快,她不得不鬥起膽子探問明白。陳古調低了電視音量,眉峰緊鎖,道:“媽,我不該瞞您……王禪她是……她是沒辦法打電話來……”陳媽媽驚問:“出什麼事了?阿古,王禪出什麼事了?”這時門外“嘭”的一聲,炮仗又上天了。陳古眼裏含了淚水,卻不敢直視母親,道:“她身體不好……”陳媽媽“啊”出聲,驚恐不已,直盯著兒子,等待他講下去。陳古便將王禪的情形略講一遍,又陷於默思。
陳媽媽眼角流下淚水,卻不去擦拭,呆了半晌,才道:“真命苦的孩子!一個人離家這麼遠,孤苦伶仃的,也不知這會兒怎麼樣了。”陳古頭靠椅背,盯住天花板,心中默想:是啊,也不知道此刻她怎麼樣了。瀟說沒有急事不會打電話來,那她現在應該沒事的。可憐她有家不能回,也可憐他自己,明知她在哪兒,卻不能去見她。他這麼想著,這顆心又著著實實地遙係王禪,想得又酸又痛。
陳媽媽偷眼看兒子,心道:王禪是好孩子,有這不幸,理當理解,可是不知她什麼時候能好起來,難道阿古就認了她,一心等她回來?她要是不回來呢?呸呸,菩薩,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她要是很久才回來呢?阿古的終身大事可就耽誤了。她眼看兒子的神情,知他內心痛苦,當下便不再談論此事。
一夜無語。這個除夕夜,陳古一夜無眠。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吃過早飯,陳媽媽攜了陳月與小郭,坐上一輛轎車,往杭州而去。陳古獨自在家,耳聽空中接連不斷的煙花爆竹聲,就這樣聽了幾天。幾天裏,他時不時去王家坐坐,在王禪房裏呆坐遐想,對著王禪用過的物品一再心酸。
到了初七這天,店裏的兩個小夥計從老家回來,陳古便選了個時辰,定於次日初八那天開店營業。這天仍是大晴天,兩個夥計在店門口大放鞭炮,中午,陳古炒了幾個菜送至店裏,與夥計一起歡歡喜喜地吃頓新年開門餐。午後,三人各坐一處,看書看報玩遊戲。
門口進來一名黑衣女子,臉帶笑容。陳古聞聲抬頭,見是思思。他忙起身讓座,連謝她的幫助。思思卻笑道:“這幾日還沒什麼效果吧?看來我沒幫什麼忙,你就甭提謝字了。”陳古給她上了一杯茶,道:“這幾天大家忙著過年呢,過幾天就有人看到你的文章,興許就有很多人來買了。這是說笑。其實不管怎樣,都得謝謝你。”思思笑而不語,端起茶杯喝了幾口,待放下茶杯,又笑道:“我今天來可不是來討謝的。我閑著沒事出來逛,經過這兒就來歇歇腳,阿古哥你別介意啊。”陳古一笑,道:“歡迎!歡迎!有空隻管來坐坐。”“聽說我表哥想來跟你一起?”思思道,“我覺得你們兩人合作真是很好,相信很快會吸引更多的人來,到時,我申請一個整版。”說著,她的眼裏充滿光芒,看著陳古笑。陳古笑著又致謝,道:“還請你多給建議。”思思搖搖頭,隻一笑:“我雖然采寫了些東西,可都隻是皮毛,真深入下去,真是什麼都不懂,慚愧!”頓一頓,她歪著頭瞧著陳古,“你是師傅,今後還請你多教教我,免得我寫東西又虛又輕。”陳古聽不懂她是開玩笑還是當真,隻笑笑,卻不語。
思思漸收了笑容,道:“我是說真的。這次寫這篇報道,突然發覺你的東西最難寫。寥寥幾筆帶過吧,總覺得講不盡,很可惜;詳細點吧,又不知道怎麼寫、寫什麼。總之對這個茫然毫無頭緒。我這幾天想了想,發覺自己懂得太少了,平時隻知道采了就寫,寫了就發表,發表了就不再去想它,現在想想,平時那些發表甚至得獎的,太多太多,是既虛空又淺薄的東西。”她歎了口氣,又道,“我想向你學習,學些最基本的東西,阿古哥,希望你不要拒絕我。”陳古一怔,心道:她倒是個實在又上進的女孩子。當下不便回絕,而又不敢逞能恃才,就說道:“我也隻是略懂一二,說教確實不敢。曉虎可能過了元宵來上班,到時請你來,一起討論將來的方向,不知你有空嗎?”思思忙點頭道:“我一定來湊熱鬧!”陳古笑笑。
思思略坐一會兒便告辭出來,一路上興奮不已。她是對陳古頗有好感的,這幾日在家時常想著他,卻礙於麵子,不敢向表哥問陳古的電話。今天是初八,大多的商家都選在這個日子開店,她便特意出門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陳古,結果令她非常滿意。陳古更是為他們的見麵定了約,她於是更添加了愛意,時刻盼著再次見麵。
陳古對她卻沒有這番心思,他的心時刻在為王禪而牽掛。這天晚上他在王家度過,在自己的房裏給王禪寫了一封信。自年底王禪打了那個電話,再沒有消息,手機又始終關著,先前來電的那個號碼也始終無人接聽,現在唯一的途徑,仍是寫信。他每寫一個字就祈願王禪平安,盡早回信,好讓他安心。
直至元宵這天,王禪仍沒消息。陳古隻能自我安慰,大過年的,郵遞員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