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不長人眼的狗,把我的衣服全都弄髒了。凶手在哪裏?你把人交給我!……”
被推搡得火冒冒的憲兵,威脅地朝江子揚起了槍托。
不知什麼時候,穀野次郎和跟在後麵的鈴木中尉等幾名副官,走進江子小姐臥房來了。穀野次郎陰沉著臉朝前走了兩步,以命令的口氣衝憲兵隊長說道:
“吉茂君,把那年輕人的槍下掉,關三天禁閉!”
吉茂回頭看到穀野司令,緊張地答應一聲“是”,走過去下了部下的槍,又遲疑不決地回到穀野身邊,把帶血的毛巾遞過去,聲音壓得極低地說:
“司令,在這裏發現有剛擦上去的血……”
穀野接過毛巾看了看,沉吟不語,朝窗口走了兩個來回,突然鎖著的眉頭舒展開來,極溫情地瞅著臉上一塊紅一塊白,又驚又怒的雲夢江子,安慰地說道:
“江子小姐,你受驚了!”他猛地轉過身,逼視著吉茂隊長和鈴木中尉,嚴厲而又不失身份地斥責道,“吉茂君,鈴木君,你們玩忽職守!是你們粗心大意把個殺人凶手引進司令官邸,你們不引咎罪己,反而懷疑到江子小姐頭上!告訴你們,江子小姐是我的人,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在我身邊。今後不管警衛還是憲兵,未經我的批準,不許闖進江子小姐的住處,不許對她的行動進行幹涉!”
“是!”憲兵隊長,鈴木中尉和所有副官全都打了個武士道式的立正。
穀野回頭衝那個因下了武器而嚇得戰戰兢兢的年輕人,恩威並施地說道:
“諒你年輕初犯,三天禁閉暫免,你幫江子小姐收拾好衣櫃,該洗的你去洗洗。”
年輕憲兵如獲大赦,很響地答應一聲,鞠躬觸地,就勢跪下去收拾散亂的衣服。雲夢江子連忙攔阻說:
“你們走吧!我自己收拾,再說……我太累了,需要安靜……”
這時,門外闖進來一個憲兵,大聲報告:
“報告隊長,凶手殺死了好幾條狼狗,越牆逃跑了!”
“啊!”穀野大驚失色,衝憲兵隊長和所有跟來的副官吼道,“你們還不快去,快去調集人馬追!追!一定要給我把凶手追回來!追不回來統統的要你們的腦袋!……”
屋子裏所有的人都蜂擁著出門去了。穀野次郎覺得自已有點失態,朝門口走了幾步,又把鈴木中尉叫了回來。
“鈴木中尉,”他嚴肅而冷靜地說,“你是幫我豢養狼狗的,狼狗被人殺死了好幾條,你沒有聽到狼狗的叫聲嗎?”
“聽到了,報告司令!”鈴木打了個立正。
“啊?”穀野驚詫地瞅著他的“心腹”。
“司令您也知道,狼狗仍保持著狼的本性,每到深更半夜就要仰天嗥叫,到了雷鳴電閃刮風下雨的夜晚,嘶叫得更加厲害,院子裏所有的人都習以為常了。”鈴木一氣說到這裏,動了感情,“因為我是司令吩咐喂養狼狗的,心裏時時刻刻裝著那些寶貝。今晚在雷雨大作的時候,我聽到了它們的呼喚,知道它們平平安安,也就落心落意睡著了……”
“謝謝你,鈴木中尉,你走吧!”穀野拍拍鈴木的肩膀,等他一走,轉過身來到江子麵前,撫著她圓潤的肩膀,甜情蜜意地說:
“江子,你是處女,潔白無瑕的處女——”他揚揚帶血的毛巾,又送到仁丹胡嘴邊吻了吻,“讓這塊愛情的‘聖巾’,留在我身邊作永恒的紀念吧!往後對中國姑娘我不屑一顧,心裏隻有你。過去為了報複,我放縱過自己。其實我崇拜的是清心寡欲,愛情專一。好了,”他親了親雲夢江子,“你累了,收拾一下就歇息吧!要不天就亮了!”
穀野終於走了出去。雲夢江子關上門,插上門閂,拉熄電燈,兩腿象剔去了骨頭似的,一步一挪,扒攏散亂的衣裙塞進衣櫃裏,倒在榻榻米上,再也支不起身子。她睜著雙迷惘的眼睛,望著灰暗的天花板。那個中國姑娘殺死狼狗越牆逃跑了,是真的嗎?院子裏重新安靜下來,路燈探照燈全熄滅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大概憲兵和大部分警衛追擊潛逃的謀殺者去了。折騰了半夜的穀野也重新入睡,在樓上新增加了幾名貼身警衛吧?她想:那個貌不驚人,跟她一樣苗條嫋娜的中國姑娘,怎麼可能殺死好幾條狼狗還能翻牆逃跑呢?要不是有她的同夥架著雲梯在牆外接應,那她就是中國民間傳說中能飛簷走壁,力大無窮的俠女……
她正躺在那兒胡思亂想,忽地黑暗中傳來一個極細小的女人的聲音:
“江子小姐,我能出來一下嗎?”
江子倏地坐了起來,她懷疑耳朵產生了幻聽,或者真有鬼魂在搗亂。豎起耳朵聽了會兒,近前還響起輕輕敲擊木板的聲音。她的神經緊張得就要炸斷似的慌慌張張摸索著衣櫃,壁櫃。突然,壁櫃櫃門輕輕推開了,一雙女人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她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嗓音發顫地問:
“你是誰?”
“我是被你搭救的姑娘呀……”
“你怎麼到了這一邊?”
“我在衣櫃裏找了身衣服穿上,悶得慌,趁你不在,我到壁櫃這邊看了看,想找個寬敞一點的地方。壁櫃裏果然又高又寬敞,橫著可以睡覺,我就在這邊留下了……”
“你呀,真把我急死了!”她緊緊地摟抱住她,歡快的淚水淌到她的臉蛋上。
兩人就這麼坐在漆黑的壁櫃裏,悄聲交談著:
“你真好!”一個說。
“你叫什麼名字?”另一個問。
“你就叫我喬妹子吧,人家都叫我喬姐。”
“你就是‘飛鏢喬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