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二十年?
或是,再一個百年?
蘇城高官哪一個人在乎百姓們的死活,國力的強弱?
明珠在侍衛的護送下,搭乘馬車入城的時候,還看見城牆上,被鑲上了金,包上了銀,更全部包裹著昂貴的紅色絲綢,準備慶賀二十幾天後皇上登基大典。
過年,元宵,賀誕,無數的節日。
放煙花,喝春酒,吃元宵,邀請年過八十的老翁,大擺千叟宴,各種可以節省銀兩,卻要花錢如流水的花樣。
蘇城從上到下,裏裏外外,都耽於逸樂,夜夜笙歌,重溫紙醉金迷的舒服日子。
南方運來的絲綢,茶葉,瓷器,以及各式各樣的美味珍饈,奇珍異寶,所有節省之令實行時,許多年都不曾在蘇城裏出現的奢侈品,夏侯翎才離開多少日子,全都再現蹤影,還大剌剌在華麗的店鋪裏販賣。
短短的奢華,浪費先前多久的儲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縱情多麼快樂,人人都心花怒放,享樂得欲罷不能,反倒更顯得,處處提命節省的那個人,是多麼的煞風景。
夏侯翎,就是偏要當那個角色。
這個男人,可以殺嗎?
明珠真的膽敢背負,殺他的後果,賭他的預言,是不是真會成真?
但是,要是不殺他……可以不殺嗎?
可以嗎?
明珠不知所措,惶惶難安,看不見夏侯翎的時候,明珠想著這個問題;看得見夏侯翎的時候,明珠更無法忘了這個問題。
回到蘇城之後,李世還讓人在大廳的垂簾後,為明珠擺放了一個位子,讓明珠親耳去聽,去看,夏侯翎的所作所為。
先前,複仇占領明珠的身心,現在明珠真正認真的,聽見,看見他在做的事情,心中的駭然更深了。
每日醒來,他就在寫著,那些治國大策。夏侯府門外,又見大排長龍,百官再次登門,文臣武將沒有一個敢缺席,累積下來待辦的事,堆得像山一樣高。
“丞相大人,南海城海水倒灌,泛濫成災。”
“派人疏導洪水,鄰近幾城的河道,同時一起修築,還有,追究修築堤防的官員失職之罪。”
“丞相大人,皇上想要廣納美女,甄選嬪妃。”
“不行。”
“但是,大人,皇上心意已決。”
“我明日進宮,會勸阻皇上。”
“大人,瀾滄江出海口處,兩岸港口的城鎮,地圖已經繪製完畢。”
“呈上來。”
“是。”
“退回去重繪,兩個港口,一個進,一個出,告訴繪製地圖者,規模要再擴大五倍。另外,加強兩港航運開始構想,該如何建造跨江大橋。”
“瀾滄江出海口處,寬闊難見彼岸,要建造跨江大橋,恐怕難以達成。”
“不須建在出海口處。”
“請問大人那該建造在何處?”
“漢拿山的巨烏山,與武昌虎山,最是適宜修築大橋,先將南北兩岸通往漢拿與武昌的官道拓寬兩倍,等到大橋修築完畢,就能靠這兩處來通運。”
“是。”
旱災,水災,饑荒,疫病,眼前的難關。
蓄水,防洪,建港,造橋,將來的建設。
都由夏侯翎指揮監督。
越州的刀劍,吳州的戰甲,武曲的鐵弓,千葉的汗血寶馬,軍隊所需的兵器與馬匹。
夏侯翎對這些的了解,注意,比他自己吃進嘴裏的食物,穿在身上的衣裳,更為的講究且計較。
雖然,明珠早就知道,整個蘇城其實都是他在治理的。
但是,現在明珠更清楚,蘇城裏新生的國家需要他,整個北方也不能沒有他。
我做我該做的事,擔我該擔的。
所以,他才對婺城射了第一箭。
明珠逐漸看清了。
選擇走的,是一條最難走的路。
為了救人,他選擇先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