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駭人聽聞(1 / 3)

柳若鬆的年紀已經可以做丁鵬的父親了,在江湖中也不是無名之輩,居然會當著天下英雄的麵,做出這種事。

除了他之外,這種事還有誰能做得出?

青青歎了口氣,道:“這個人的臉皮真厚,做得真絕。”

丁鵬道:“無論他求我什麼事,我都不會答應的,想不到他居然求我收他做徒弟。”

青青道:“你答應了他?”

丁鵬微笑,道:“能夠有這麼樣一個徒弟倒也不錯。”

青青沒有再說什麼。

雖然她心裏覺得這件事做得有點不對,可是丁鵬要做的事,她從來都沒有反對過。

所有的事都已和她所期望的不同了,她本來隻希望丁鵬能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和她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快樂地度過一生。

可是丁鵬有野心。

每個男人都有野心,都應該有野心,換一種說法,“野心”就是雄心,沒有雄心壯誌的男人,根本不能算是個男人。

她不怪丁鵬,隻不過丁鵬的野心太大了,遠比她想象中更大。

“野心”就像是上古洪荒時代的怪獸,你隻要讓它存在,它就會一天天變大,大得連你自己都無法控製。

對一個有野心的男人來說,柳若鬆這種人無疑是非常有用的。

青青隻擔心一點。

她隻怕丁鵬的野心大到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時,反倒被他自己的野心吞噬。

想到了這一點,她立刻又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她忽然問:“神劍山莊今天有沒有人來?”

“沒有!”

“我記得你好像專程派人送了份請帖去!”

請帖不止一份,除了神劍山莊當今的主人,名震天下的當代第一劍客謝曉峰之外,另一位“謝先生”也有一份。

這位謝先生圓圓的臉,胖胖的身材,滿麵笑容,十分和氣。

四年前的七月十五,丁鵬在萬鬆山莊受辱時,這位謝先生也在場。

“可是今天他們都沒有來。”

想到這件事,丁鵬就沒有剛才那麼愉快了:“非但神劍山莊沒有人來,那一帶的人都沒有來。”

青青問:“那一帶你還請了什麼人?”

丁鵬道:“田一飛和商震。”

青青道:“我知道商震這個人,他是商家堡的堡主,是‘五行劍法’當今碩果僅存的名家。”

她想了想,又道:“五行劍法艱澀冷僻,如果我要把當今天下劍法最高的十個人列舉出來,商震絕不能算其中之一。”

丁鵬笑了:“你是不是在安慰我,叫我不要為了他這麼樣一個人生氣。”

青青也笑了。

丁鵬道:“其實我就算在生他的氣,也不會看輕他這個人的。”

青青道:“哦!”

丁鵬道:“五行劍法雖然艱澀冷僻,使用時的威力卻極大。”

青青道:“哦!”

丁鵬道:“因為五行相生相克,其中有些變化,別人根本想不到,當然更無法抵禦。”

青青微笑,道:“有理。”

丁鵬道:“商震的劍法,雖然還不能名列在當今十大劍客之中,但卻已絕對可以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何況他武功得自家傳,根基紮得極厚,內力之深湛,也可以補劍法之不足。”

青青道:“你對他好像知道得很多。”

丁鵬道:“隻要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每個人我都知道得很多。”

他又笑了笑,道:“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會是我的對手。”

青青還在笑,笑得已有點勉強。

她看得出丁鵬不但思慮更周密,見解更精確,情緒也更成熟穩定,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常常為了一點小事生氣。

因為他的野心已越來越大。

丁鵬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他的眼睛又因興奮而發光:“我絕不會再讓我自己敗在別人手裏。”

青青心裏在歎息,臉上卻帶著笑問:“別人是些什麼人?”

丁鵬道:“任何人都一樣。”

青青道:“謝家三少爺,謝曉峰是不是也在其中?”

丁鵬道:“謝曉峰也一樣,不管怎麼樣,他也是個人。”

他的目光更熾熱:“遲早總有一天,我也要跟他一較高低。”

青青看著他,眼睛裏已有了憂慮之色。

每次隻要丁鵬一提起謝曉峰,她眼睛裏就會有這種表情。

對謝曉峰這個人,她似乎有種不能對別人說出來的畏懼。

她是狐,狐是無所不能的。

謝曉峰縱然是劍中的神劍,人中的劍神,畢竟也隻不過是個人而已。

她為什麼要畏懼一個凡人?

這無疑也是她的秘密。

一個人心裏的秘密如果是絕不能對人說出來的,就會變成種痛苦,變成種壓力。

丁鵬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又道:“商家堡就在神劍山莊附近,商震沒有來,很可能就是受了謝曉峰的影響。”

他淡淡地接著道:“天下無雙的謝三少,當然不會看重我這麼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小子。”

青青顯然不願再談論謝曉峰這個人了,立刻改變話題,問道:“田一飛呢?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丁鵬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個叫‘鬼影無雙飛娘子’的女人?”

青青道:“你說的是田萍?”

丁鵬道:“我說的就是她。”

青青道:“我當然知道她,有關她的傳說,我已聽到過很多。”

江湖中有關田萍的傳說確實不少。

她是江湖中最美麗的三個女人其中之一,也是最可怕的三個女人其中之一。

她的輕功之高,非但已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比得上,連男人能比得上她的都很少。

她成名已經有很久,算來至少已經應該有四五十歲了。

可是根據最近看過她的一個人說,她看來最多隻有二十七八。

丁鵬道:“田一飛就是田萍的唯一傳人,有人說是她的侄甥,有人說是她的堂弟,也有人說是她的私生子。”

他接著道:“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誰也不知道,田一飛的輕功的確是得自她的真傳,也已經可以算是一流高手了。”

青青道:“田一飛住的地方也在神劍山莊附近?”

丁鵬道:“田萍行蹤詭秘,誰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家,更不知道她的家在哪裏,田一飛也一樣,隻不過最近他一直住在神劍山莊附近的一家客棧裏,住了至少已經有半年。”

青青道:“他為什麼要住在那裏?”

丁鵬道:“因為他想做神劍山莊的女婿。”

他笑了笑,又道:“所以謝曉峰既然不來,他當然也不會來了。”

青青道:“謝曉峰好像還沒有娶過妻子,怎麼會有女兒?”

丁鵬微笑,道:“那就是他的私事了,你應該知道我一向不過問別人的私事。”

這是他的原則,也是他的美德,這一點他始終都沒有變。

窗子是開著的,因為青青一向不怕冷。

站在窗口,就可以看見天上剛剛升起的一輪明月,和水閣那邊的水池。

池水已結了冰。

一池寒冰,映著天上的圓月和四麵燈光,看來就像是個光彩奪目的大鏡子。

就在丁鵬走到窗口來的時候,鏡子裏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個人來得實在太快,以丁鵬的眼力,居然都沒有看出他是從哪裏來的,隻看見一條暗灰色的人影一閃,已掠過二三十丈寬的冰池。

今夜圓月山莊中高手雲集,劍術、刀法、掌力、暗器、輕功,每一種武功的一流高手,差不多都到齊了。

可是像這個人這樣的輕功,連這裏都絕對沒有人能比得上。

丁鵬想要青青過來看看,但是他還沒有回過頭,就看見了一件讓他永遠都忘不了的事。

這人影竟忽然從中間分成了兩半,就像是一個紙人忽然被人從中間撕開。

水閣裏隻擺了一桌酒,客人隻有九位,在旁邊伺候的人卻有十來個。

能夠坐在這一桌的客人,當然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名家。

坐在主位上的一個人,身材高大,聲若洪鍾,赤紅的臉,滿頭白發,喝起酒來如長鯨吸水,吃起肉來一口就是一大塊,誰也看不出他今年已經有八九十歲了。大家讓他坐在上位,並不是完全因為他的年紀,“大刀斧王”孟開山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很受人尊重。

二十多年前,他就已洗手退隱,絕少在江湖中走動。

這次丁鵬能將他請到,大家都認為主人的麵子實在不小。

柳若鬆正在為他倒酒。

現在柳若鬆居然已經以主人弟子的身份出現了,居然麵不改色,有說有笑,就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孟開山忽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頭,大笑道:“老弟,我佩服你,我真的佩服你,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柳若鬆的臉居然沒有紅,居然還賠著笑道:“那也得靠前輩們多栽培。”

寒竹冷冷道:“現在我們也已變成了你的前輩?”

柳若鬆微笑,道:“從今以後,我已是兩世為人,家師的朋友,都是我的前輩。”

孟開山又大笑,道:“好,說得好,能夠說出這種話來的人,將來一定有出息。”

紅梅歎了口氣,道:“孟老爺子說得不錯,現在連我都不能不佩服他了。”

寒竹冷笑道:“隻可惜……”

他沒有說下去,並不是因為他已不想再給柳若鬆難堪,而是因為他忽然看到了一條人影。

這人影來得實在太快了。

水閣四麵的窗戶也全都高高支起,在座的都是內功精深的英雄好漢,當然都不怕冷,何況大家又全都喝了不少酒。

窗外一池寒冰,冰上一輪圓月。

這人影忽然間就已出現,忽然間就已到了水閣的窗戶外。

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姿勢美妙,他的人也長得很好看,身材挺拔,眉清目秀,隻不過在月光下看來臉色顯得有點發青。

林祥熊交遊廣闊,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差不多全都認得。

這個人他當然也認得,田一飛當然可以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輕功之高,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人影一現,林祥熊就已推杯而起,大笑道:“遲到的罰三杯,你……”

他的笑聲忽然停頓,就像是忽然被人一刀割斷了咽喉。

圓月在天,月光正照在田一飛臉上。

他的頭發下,額角正中,忽然出現了一點鮮紅的血珠。

血珠剛沁出,忽然又變成了一條線。

鮮紅的血線,從他的額角,眉心,鼻梁,人中,嘴唇,下巴,一路往下,沒入衣服。

本來很細的一條線,忽然變粗,越來越粗,越來越粗……田一飛的頭顱忽然從剛才那一點血珠出現的地方裂開了。

接著,他的身子也在慢慢地從中間分裂,左邊一半,往左邊倒,右邊一半,往右邊倒,鮮血忽然從中間飛濺而出。

剛才還是好好的一個人,忽然間就已活生生裂成了兩半!

沒有人動,沒有人開口,甚至連呼吸都已停頓,眨眼間冷汗就已濕透衣服。

在座的雖然都是江湖中的大名人、大行家,但是誰也沒有見過這種事。

站在旁邊伺候他們的丫環、家丁,有一半已暈了過去,另一半褲襠已濕透。

水閣裏忽然充滿惡臭,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感覺得到。

也不知過了多久,孟開山忽然一把抓起了酒壺,將滿滿一壺陳紹佳釀都倒下肚子之後,才長長吐出口氣,道:“好快的刀!”

林祥熊道:“刀?哪裏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