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文景五年。

七年了。

春棠宮裏,舒歌著清淡的綠裳,奴婢翠寰給她梳了個整齊的飛仙髻,小心翼翼別上了紅寶石的發釵。

“滾!”梳妝台前原是莊雅的女子卻忽地火了脾氣,“翠寰,本宮素來不愛紅寶石,你這是何意?”

翠寰嚇得跪在地上,“奴婢、奴婢……”

“來人!”聲音剛落,兩個珠圓玉潤的姑娘便玲瓏步出,“雲妃娘娘……”

舒歌冷哼一聲,“把翠寰驅出宮!”似乎還不夠解氣,扔了紅寶石在瑟瑟發抖的翠寰麵前,“滾!”

“謝、謝娘娘……”翠寰急急跑了出去,碧葉、雲溪皆是愛莫能助,畢竟雲妃脾氣火爆,而且又是新晉寵妃,她們也難開口,隻怕禍及池魚。

舒歌忽然又嬌笑兩聲,“怎麼,碧葉雲溪你們還不來伺候本宮,是想也被趕出去麼?”

兩人趕緊跪下來,“奴婢不敢!”碧葉戰戰兢兢跪過去,一觸及雲妃細膩的發絲便亂了心智,生怕自己梳不好,與此同時,舒歌忽然“哎喲”一聲,拍手震碎了桌上的雲鏡,“你們想本宮疼死麼!”雲溪一見手心滿是青絲隻是淩亂散漫,而碧葉被這麼一吼,手中最珍貴的碧海雲珠也掉在地上碎了一片。

“不不不,我……奴婢……”雲溪還想辯解,卻見身後幾個嬤嬤已然架了碧葉,忍不住淚流滿襟,“舒歌,你不會有好下場的!”這幾日來,宮裏姐妹散的散,傷的傷,她們對舒歌的信任早已煙消雲散。

儲龍宮。

“皇上,”禧公公膽寒地不敢抬頭看燕仲玄一眼,“陳丞相讓奴婢轉告皇上,那舒歌乃是妖顏禍水,請……請您廢了雲妃。”

禧公公跪在地上,額頭早已滲出冷汗,誰人不知皇上最為疼寵的便是那個女人,縱使不如妃嬪們豔麗,她那雙盈盈水眸也總使人憐惜;皇上為她曾搜羅過全天下的奇珍異寶,皆因為她喜歡珠釵綾羅,甚至不惜賠了大本向元國買一顆碧海雲珠。

而若不是自己的對食在陳丞相手上,他也不堪如此。

燕仲玄清漠一笑,親自把禧公公扶起,“禧公公,”他拍了拍袖子,“朕記得陳丞相的愛女陳湘還未出閣?”他眯起狹長的鳳眼。

“是……”禧公公回答得戰戰兢兢,那個湘小姐乃是個心善的美人,可惜……他歎口氣。

“賜給苗疆的禦王作侍妾。”他殘忍嗜血地一笑,禧公公忍下了滿腹酸澀,“是。”

“對了,朕的雲妃今日怎樣?”他忽地問起,禧公公答道,“娘娘近日心氣兒不好,都已經驅出宮去幾個丫鬟了。”語氣中不免有憤懣,卻收斂許多;抬頭看看至尊,皇上卻抿唇一笑,“她喜歡就鬧好了,燕國最不缺的就是人。”

“嗻。”禧公公言盡,便告退了。望著滿夜的星空猶自歎息。

在燕皇還是王爺的時候,也曾勤奮好學……但這一切都斷在那年他在獵場失蹤。他意外被一個燕王府丫鬟所救,那個丫鬟甜甜真真的笑靨和囈語般的嬌美讓人傾心。

她叫,雲仙。

雲仙最好的朋友便是舒歌,舒歌也是個好姑娘,隻可惜清冷冰漠如水一般。

次年荷花苑,舒歌不小心推了雲仙下去,雲仙溺死;那年王爺如瘋了般集結兵力,謀朝篡位弑君改朝。

那是,景隆十五年。

建立文景朝後,皇上卻納了舒歌為寵妾,對她百般折辱讓她見慣生死,禧公公還記得那女人在小黑屋裏發狂痛苦的嘶吼,而皇上卻在一邊暢懷大笑。

而後來,卻漸漸寵起雲妃。

雲妃是唯一一個遭受皇上最大痛苦卻還沒有背叛的女人,她曾在雲霧彌漫的楓峰說過:

——這是我的命中注定,孤魂逃脫莫不若拯救一隻斷魂,也好作慰。——

禧公公遠遠望去,隻見那背影飄渺無依,寂寥楚楚。

而如今,那背影已然張開最血紅的翅膀,微微扇動便會有一陣一陣的人倒下。

春棠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舒歌欠身,沒及等待便起來,“找我作甚,我以為你會嫌棄我惡毒的。”也不必稱謂,反正今日便是終結。

燕仲玄眯起狹長的鳳眼,“梓夜幾日後會從西疆回來,你準備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