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放下身段在何琳麵前袒露心跡,是因為她討厭歸討厭,卻是唯一肯跟他說真話的女人。

何琳愛莫能助,“我勸過她,如果她肯來,早就來了。”

王迪非頹然垂頭,“……她就,這麼恨我?”

何琳望著他高大堅實的背影,第一次發現他也有怯懦無力的時候,她可以跟一個傲慢無禮的老板寸土不讓地據理力爭,卻無法對他表現出來的柔軟一麵繼續抨擊。

遲疑了好一會兒,在他失落的影子裏,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懵懵然地說,“我這裏有她新的手機號,也許你可以……”

話音未落,王迪非已經轉過身來。

生活就象一盤錯綜複雜的棋,棋盤上擺著的不僅有你的人生,同時也穿插著別人的,密密麻麻的出路讓人眼花繚亂,編織成一張錯綜複雜的網,人人都是網上的結點,被永遠困在那裏,誰也無法徹底擺脫誰。

何琳不知道自己出於好心的幫助對葉菲跟王迪非而言究竟是好是壞,很多時候,考慮得萬般周全的一子落下去,結果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了。

獨自吃完了飯,她正對著網絡找尋出遊信息,何靜約她月中一起去貴陽玩,她本來是一口回絕的,堅決不當電燈泡,誰知何靜還沒聽她把意思全表達清楚,一句話就堵住了她的口。

“我跟他分手了。”說得挺輕描淡寫。

何琳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啊,你們?說清楚點,是鬧別扭了還是……”

“分手!”何靜明明白白地又重複了一遍。

何琳立刻覺得事情嚴重了,“是不是你把人給蹬了?”

“笑話!憑什麼就一定是我呀!”何靜在電話裏嗤之以鼻,“是他!又看上別人了。”尾音裏終於摻進了一絲落寞,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何琳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那你也別……”

何靜一聽她的腔調就害怕,“得得,你千萬別安慰我,我好著呢!以後那棟房子就歸我了,算是他留給我的精神補償費。其實我早就膩歪他了,悶得要命,正琢磨怎麼談分手呢,想不到他比我還早一步說拜拜,這下可好,我白落個便宜。”

她的口氣讓何琳很不舒服,本待說她幾句,想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便忍下了。經不住何靜的軟磨硬纏,她也確實想跟妹妹好好聊聊,便答應了下來。何靜又以自己忙為理由,讓她全權代勞出遊細節的準備。

“反正你平時就是幹這個的,信手拈來的事兒嘛!”她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個包袱扔給了何琳。

自家姐妹,何琳還能說什麼呢。

正在比較哪家酒店的性價比更高時,她的手機在桌子上來回震動,取過來一打量,竟然是王迪非,讓她有些意外。

王迪非在電話裏的口氣很不好,“我在深藍酒吧,你立刻過來,有事找你。”言畢,不等她反應,電話就掐斷了。

何琳放下手機,想了想,還是起身換衣服了,她跟王迪非談話,十次有九次不歡而散,不過這次她決定忍一忍,隱約覺得可能跟葉菲有關。

一推開深藍酒吧的門,就像進入了某個虛幻的世界,藍色的燈光,流水一般涓涓而下的鋼琴伴奏,慵懶的客人,低促的交談聲,跟何琳印象裏酒吧的喧囂大相徑庭,原來酒吧也分很多種情調。

這間酒吧店麵不小,服務卻也不失細心周到,在侍應生的幫助下,何琳很容易就找到了縮在角落裏喝悶酒的王迪非。

藍色燈光的襯托下,王迪非布滿血絲的眼睛頗為恐怖,再加上那一身從來不肯變變樣子的白西裝,象個月圓之夜現出獠牙欲吸人血的惡魔。

何琳強按下心頭湧起的這個奇怪的念頭,安分地在他對麵坐下,看得出來,他有幾分醉了。

王迪非隻是冷冷瞟了她一眼,連句寒暄都沒有,自顧自往麵前的杯子裏斟酒。

“你找我來,有事嗎?”何琳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做過什麼,自己心裏清楚。”王迪非冷冷地回了句。

他的聲音冰涼得如一片刀刃,寒氣森森地亮在她麵前。何琳本能地預感到又一場硬仗即將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