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人不同,女人跟女人尤其不同。柳長鋒不得不承認,這輩子,要說哪個女人讓他達到巔狂的程度,就一個謝覺萍。其他女人也給他享受,也給過他快感,但隻多是快感,沒別的。而他又需要別的,尤其需要心跟心的交流。
心跟心的交融才是真正的交融啊。他們這些人,自己沒心,也不敢有心,心會是累贅,會是負擔,會是關鍵時候殺掉自己的武器。別人更不敢把心給他們。誰見過官場中人交心?沒,自上到下,要麼玩交易,要麼玩交換,就是不玩交心。包括妻子,也隻是夥伴。
夥伴!
那個晚上,柳長鋒把自己關在燕窩裏,他跟謝覺萍有過第一次後,謝覺萍告訴他,小名叫燕子,柳長鋒靈機一動,就說以後這處就叫燕窩吧,讓燕子歸巢的地方。謝覺萍聽了,猛地撲過去,死死地抱住她,連哭帶笑說:“燕窩,燕窩,哦,我終於有窩了。”
也是一個孤獨的人兒。
他們在燕窩裏發生很多故事,留下過太多刻骨銘心的記憶。謝覺萍被收審進而被判坐牢,柳長鋒一度時間想把這裏退還給香港老板,後來又穩妥點,沒退,隻是腳步很少到這裏來。他怕傷感,縱是再心硬的人,看到這裏的物,聞到這裏的味,都會想起一些事來。何況這裏還有他們其他一些秘密。
這些秘密跟羅玉笑駱建新以及省住建廳長、黨組書記劉誌堅等人都有關係,有些,甚至是致命的。
這個晚上柳長鋒翻了兩樣東西,一是謝覺萍交給他的一本帳,詳細紀錄了盛世歐景樓盤以及兩千畝土地案和其他五項大工程中他們這些人的私下交易以及對錢財物的分割。另一樣東西跟謝覺萍無關,卻跟另一個女人有關,這女人叫秦海真!
正是重溫了這個叫秦海真的女人,以及她後麵的幾個男人,柳長鋒已經降到零點的信心才猛然間又升起來,升到極高處。感覺一切都不在話下,誰能將他怎麼樣呢,難道他們不想平安,不想度過這場危機?
是的,這是一場危機,對他們中間每個人來說,都是致命危機,不管這些人是在上麵還是在下麵。
說翻大家一起翻!
天亮時分,柳長鋒恨恨地吐出這幾個字,然後精神抖擻地回到了市政府。
到了第三次會議,柳長鋒基本上就把朱天運心思吃透了,包括朱天運要下的幾步棋,也都在他腹中。當然,通過幾次會議,還有這段時間的觀察與思考,柳長鋒重新認識了朱天運。以前對這個人,真是有點小瞧,重視不夠,把他樹成了對手,但沒樹成最強大的對手。這怕是他最大的失誤,太過僥幸,太把圈子的力量當回事。以為圈子是鋼鐵鎧甲,鑽在裏麵就刀槍不入,坦然一生。現在才發現,圈子不過是烏龜殼,看似很堅硬,別人有可能攻不破你上麵,但可以輕輕一翻,將你肚皮朝天,這時候你敢說你硬,敢說你有保護嗎?
沒有!
柳長鋒終於知道,必須把朱天運擺到很高的位置,認真對待。
得認真對待啊。
等朱天運要求完,他抓過話筒,慢條斯理發表了一篇長論,中心思想都是圍著朱天運的話講的,下麵人一聽,是高度站在市委立場上的,堅決支持市委這一重大決定。但裏麵他打了兩個埋伏,第一,要把這次審計跟當前中央強調的治理裸官聯係起來,不能搞成孤立行動。這埋伏打得很有意思,聽著像是要跟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其實是暗示,不能以裸治裸。朱天運老婆不是又出去了麼,出去幹什麼,跟組織彙報沒?第二,他補充了一點,不能把這次反腐當成報複手段,不能讓個別人鑽空子。這個別人講得極曖昧,極模糊,但朱天運聽了,馬上明白過是在指劉大狀。
朱天運笑了笑,沒多說。他早料想到柳長鋒會拿這兩件事做文章,暫且先讓他做吧。
隨後,朱天運就去了北京。說是最近感覺身體不舒服,要去查一查,還煞有介事讓秘書處提前跟北京幾家醫院聯係了一下,完了叫上唐國樞,帶上秘書孫曉偉,一塊走了。一到北京,馬上跟唐國樞和孫曉偉分開,讓他們在北京盡情玩,不用管他。這兩人當然不敢管他,也不敢真的去玩,整天縮在賓館裏,大眼瞪小眼。瞪到第二天,唐國樞說,孫秘書你去轉轉吧,北京你來的少,不要浪費機會。孫曉偉就去了,結果在賓館後麵花園裏坐了一天。腦子裏始終想著一件事,這次博弈,朱天運會勝麼?
任何博弈,勝負各占一半,沒有哪場博奕你保證能贏。勝是在敗之後,凡事必須先想到敗,要想到敗了後怎麼辦,還有沒有可能反撲?做事隻有先把後路想好,才能義無反顧往前撲。進退自如,攻防得當,出拳時想到收拳,揍人時想到被人揍,是做任何事的基本道理。
朱天運這次來京,就是給自己找退路,或者,給自己堵退路。
堵比找更重要,置死地而後生,這才是人生大境界,也是官場大境界。隻有把後退徹底堵死,你才能利用百分之一的機會,創造出百分之一百零一的成功。
朱天運需要這種成功,他這次來,是去見老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