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安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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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慶市公安局坐落在榆中區臨江路1號,城市廣場南側。公安局大樓高十六層,非常氣派。副局長高安河的辦公室在八樓,他在局裏是四把手,分管治安、派出所、經濟文化保衛及控告申訴等工作,最近一段時間,局裏另一名副局長到中央黨校學習,高安河便把他的工作也接了過來,這位副局長分管的是國保和經濟犯罪偵查以及出入境管理。高安河51歲,他在公安戰線奮戰了將近三十年,是名符其實的老公安。

秋已經很深了,寒意已經席卷大地,高安河剛剛接待了經偵總隊總隊長陳江明,天慶公安係統一位女幹將。陳江明年齡跟高安河差不多,也是一位資曆不淺的老公安,此人善戰,查案子是一把好手。以前在禁毒總隊當總隊長,是全國惟一一位女禁毒總隊總隊長。在公安部,陳江明也是出了名的。她的事跡羅列起來,可以寫一本厚厚的書。去年局裏調整班子,針對目前經濟領域犯罪出現的新情況和新動向,局裏反複權衡,將她調到了經偵總隊。陳江明到經偵總隊後,將她那股敢打硬仗、善打硬仗的“鐵警”作風帶到了經偵總隊,一年來,經偵總隊的工作可圈可點,除連續破獲兩起在全國有重大影響的金融詐騙案外,還打掉了五個傳銷組織、兩家非法生產假冒偽劣化妝品的企業。

陳江明找高安河,是彙報地條鋼的事。自從中央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以來,天慶的建設步伐在加快,但是各種非法建材的地下生產也異常猖獗,最明顯的就是地條鋼。地條鋼是國家質監總局明令禁止的,但在暴利麵前,利欲熏心的黑老板們仍然在瘋狂生產。最近一個時期,建築管理部門在不少工地上查到地條鋼,證明在天慶,有一個大的團夥在製售偽劣地條鋼。市委、市政府要求,公安部門要深入排查,一定要找到這個團夥,並將它徹底摧毀。經偵總隊領到任務後,陳江明帶著她的部下,深入各縣區,蹲點摸排,眼下已初步掌握了一些線索。

據陳江明說,地條鋼生產集中在偏遠地區,生產銷售時間 跨度較長,偵破難度相當大。據他們掌握的情況看,天慶地條鋼生產絕不隻一兩家,涉及麵很廣,涉案人員眾多,而且老板大都是些有背景的人。她請求高安河,由局裏成立專案小組,由經偵總隊牽頭,從刑偵部門和武警總隊抽調得力人員,協助偵破此案。按說這樣的請求,高安河應該答應。但他聽完陳江明的彙報後,沉思良久,卻做了模棱兩可的回答,他讓陳江明寫個專題報告,報局常委會議研究。

這事不像高安河的風格,高安河在天慶公安局,也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物,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遇到問題更不上交。公安嘛,不雷厲風行怎麼行,三請示四彙報,犯罪分子早開溜了。但這次不行,高安河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慎重。

高安河這樣做,的確有他的難處。一來,對經偵這一塊,他是代管。代管跟分管雖然都是管,但有根本的不同。分管就是這一塊是他的,他說了能算,就算說錯了,他也擔得起責任。代管則不,這一塊不是你的,你是替人看管這一菜園子,種什麼收什麼,那是人家說了算,你說了也可,但你必須要說對,如果說錯了,責任就大了,你也擔不起。公安工作不同別的,每一句話,每一道指令,都有可能牽扯到人命。這是其一,其二,天慶公安局現在是特殊時期,局麵複雜得很,也微妙得很。局長肖長天是市長助理、市政府黨組成員、局黨委書記,論職論權都要比他們大得多。但肖長天最近不坐班,他生病了,到北京協和醫院住院治療。局裏原來還有常務副局長,就在肖長天生病前一個月,原常務副局長調離了天慶,到另一個省擔任公安局長去了,這個位子到現在空著。空著的原由不是沒有合適人選,而是合適人選太多,競爭過於激烈。兩個多月的激烈交鋒後,另外三個人選被組織涮了下去,剩下高安河和龐龍兩個人。龐龍也是天慶市公安局副局長,但他排名在高安河之前。龐龍這人城府很深,若論城府,高安河根本比不過他。龐龍政績也比高安河突出,以前龐龍分管過禁毒,跟禁毒總隊總隊長陳江明聯手偵破過兩起大案,這兩起大案都是公安部掛牌督辦的,特點是跨省區作案,涉案人員眾多,販毒手段極為隱秘,毒梟跟香港、台灣的販毒組織都有聯係,龐龍把它破了,兩起大案的頭目一個抓獲在天慶開源縣,一個是在深圳抓捕的。兩次抓捕,龐龍都在現場,他善於現場指揮。這就讓龐龍一下名聲大噪,公安部給他記了一次一等功,一次二等。這還不算,龐龍這兩年分管刑偵,刑偵這一塊,出政績似乎總比別的塊上要多,要顯著。至少要比高安河分管的治安工作、派出所建設、經濟文化保衛等容易得多,因此,無論是在部裏,還是在市裏,龐龍的知名度還有影響力都比高安河要高。高安河所以還能留在候選人當中,跟龐龍抗衡,關鍵原因在於高安河群眾基礎好。群眾對他的評價是工作作風紮實,不浮躁,少華而不實,工作不玩花樣,一步一個腳印,重實際而輕政績。另外,高安河清正廉明,在清廉兩個字上,他是有口皆碑。當然,更重要的一條,也是不便明說的一條,高安河跟天慶市現任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長劉洋是黨校同學。高安河到中央黨校學習的時候,劉洋並不在天慶,那時他還在西北某省擔任下麵一個市的市委書記,劉洋的作風跟高安河有點類似,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高安河跟劉洋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劉洋對高安河印象深刻,評價更是不錯。劉洋到天慶擔任組織部長後,明裏暗裏對高安河做了多方麵的考察,考察結果令他非常滿意,所以這次推選常務副局長,劉洋毫不客氣就把高安河放在了第一人選的位置上。可惜劉洋的意見遭到了兩個人的反對,或者也不叫反對,黨內叫意見不同。這兩個人一是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華喜功,另一個是市委常委、副市長錢謙。華喜功和錢謙都認為高安河過於保守,再者他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政績,更沒有立過公安部一等功。他們主張讓龐龍擔任常務副局長。

兩邊的意見不一致,而且各不相讓,這事就一直拖著,處於膠著狀。據說在兩次常委會上,雙方爭論得都很激烈,這在天慶曆史上,是沒有過的。

膠著的後果,就是公安局兩位副局長都沒了自己的作風或風格,變得小心翼翼,異常謹慎。關鍵時刻,明哲保身,誰也不敢像以前那樣雷厲風行開展工作。

當然,這對誰來說,都是一種必然選擇,保守一點也無可厚非。在決定仕途或命運的非常時期,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實在是情理之中。

但高安河就是覺得不安。

高安河是那種自己欺騙不了自己的男人,但他剛才就是自己欺騙了自己。他嘴上跟陳江明說,讓她打報告提交會議研究討論,其實是把這個皮球踢給了副局長龐龍。高安河相信,陳江明在跟他彙報之前,一定是跟龐龍說過的,說不定她跟龐龍已商量好了對策。他們是老搭檔,用不著怎麼碰意見就能統一起來,而且依龐龍的性格,這個專案組一定會成立。不是說龐龍比他沉不住氣,關鍵是龐龍要支持陳江明,對陳江明的工作,龐龍向來都很支持,以前是,現在也是。高安河讓陳江明打報告,就是要看看,這一次龐龍怎麼支持陳江明。

支持下麵的工作無可厚非,但支持得過了頭,這裏麵就有貓膩了。高安河深吸一口氣,起身來到窗前,仰望住外麵的天空。天空灰蒙蒙的,令人壓抑。天慶的天灰了已有很長一段時日了。

高安河判斷得沒錯,龐龍跟陳江明早就有了主意。副局長龐龍跟高安河有著完全不同的思維,他不喜歡把工作幹在暗處,他喜歡幹在明處,越明越好,不但要明,還要造聲勢,越大越好。龐龍對常務副局長一職是誌在必得,認為沒有人可以跟他相爭。被上麵淘汰掉的那三位,原本就是拉來給他當陪襯的,官場的事就是這樣,明明這位置是屬於你的,但偏不順順當當給你,而要走一番所謂的組織程序。組織程序裏麵的一條,就是要給你找幾個競爭對手,讓他們跟你競爭一下,一則給你本人施加一點壓力,讓你覺得哪一個職位也不是那麼唾手可得。二來也是讓大家看,至於看什麼,誰看了誰會心裏明白,不明白的人,你就別在官場淌這個渾水了,你智商不夠。好在有華書記和錢副市長,他們跟龐龍都是知根知底的人,都是十多年的鐵交情,兩人又都分管公安,所以提出來的候選人根本就對龐龍構不成威脅,龐龍也喜歡讓他們陪著。但龐龍沒想到,組織部長劉洋會把高安河提出來,而且口氣強硬。這一下就打亂了龐龍的計劃,局麵差點讓龐龍應對不過來。

龐龍一開始也采取謹慎對策,心想,高安河跟他都是老公安,資曆差不多,若論優勢,怕還在過去辦的那些大案上,但這東西有點不靠譜,上麵要是認,也就認了,他要是不認,你也拿他沒辦法,誰叫他是組織而你隻是個人呢。組織這兩個字,深奧著呢,就說平衡這件事吧,他要是先把人選瞅準了,自然就會製定出有利於那個人的規則,這次群眾評議就是例子,太有利於高安河了,表格上那二十六條,至少有二十條就是照著高安河的優勢擬定的。龐龍自然就在群眾評議中輸給了高安河。好在現在提拔幹部不是群眾說了算,龐龍還有翻盤的機會。

必須得翻盤!這次如果輸給高安河,那他以後在公安這條戰線,就甭想再說話,再說也對不住過去那些成績,那些成績可是他提著命跟亡命之徒搏鬥搏出來的,不是坐在辦公室寫文章寫出來的,也不是陪領導打牌打出來的,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他身上的五塊傷疤可以作證。

龐龍學著高安河的樣子,低沉了那麼一段時間,遇事不表態,輕易不召集會議,下麵有案子請示他,他也說開會研究研究。包括現在社會上傳得很凶的黑勢力,龐龍清清楚楚,天慶這地方如果沒了黑社會,還能叫天慶?你查查曆史嘛,那些袍哥龍堂會,很早就有嘛,這也是一種文化,證明天慶人骨子裏有股辣勁兒,好鬥,好勝,好稱王稱霸。再說沒了黑勢力,公安幹啥去,政績怎麼出?這是辯證關係,必須得用辯證的觀點來看待。龐龍裝低沉,關鍵是在看高安河怎麼出牌,要想獲勝,就得把對方吃透,吃準,然後一口咬出去,讓對方沒法還手。這個理在黑社會白社會都一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可龐龍看了這麼一段時間,覺得不妥,高安河有劉洋這棵大樹,他沒有,雖說他有華書記和錢副市長,但在幹部任用上,這兩個砣加起來,也沒劉洋一個重,這理龐龍明白。龐龍認為要想擴大優勢,逼劉洋改變主意,策略還應該放在辦案上。

該裝啞時要裝,該說話時必須說話。

龐龍把陳江明叫來,問:“高局怎麼說了?”

陳江明的臉暗下去:“還能怎麼說,都是搪塞。”

“他怎麼能這樣?!”龐龍重重地將水杯放桌上。

陳江明苦笑一聲:“你不也這樣麼?”陳江明不怕龐龍,這個女人在局裏誰也不怕,怕什麼呢,按她的話說,她是槍林彈雨中打出來的,是在刀尖上舔血舔出來的,是跟販毒集團和黑社會較量出來的。她一身正氣,外加一身豪氣,一身灑脫氣,她怕什麼?

龐龍尷尬地笑笑,他喜歡聽陳江明說話,這女人說話跟別人不同,別人是想辦法奉承領導,盡揀好聽的說,漂亮的說。陳江明不,她說話給人絲毫不留情麵,總是一針見血,冷不丁地就給剝皮。不過被她剝皮你很舒服,隱隱的還有種痛快。這不是說她長的漂亮,漂亮是另一碼事,在天慶警界,誰不知道陳江明是大美女,她當了將近三十年的警花呢。甭看她現在五十了,臉上一點褶皺都沒有,皮膚光亮得能淌出水。更讓人歎服的是她的氣質,女人年輕時靠臉蛋,上了歲數,再想讓男人折服,就得靠氣質了。陳江明是什麼也不缺,她那張臉,你什麼時候望了心裏都亂蓬蓬的,沒有草也能給你拽出草來。當然,龐龍喜歡陳江明,並不隻是喜歡她的臉蛋,大家都喜歡的東西,他就不湊熱鬧了,畢竟他是領導嘛,湊熱鬧多不好。他是喜歡陳江明身上的那股味。

那股味啊,什麼時候咀嚼起來,都讓人心曠神怡,爽得很。公安局如果沒這麼一位女人,日子不知有多寡淡。

“說的也是,你先別生氣,坐,坐下我們慢慢商量。”龐龍離開大板桌,笑容可掬地走過來,語氣裏忽然多出一份親切。

“我哪敢生你局長的氣,我是在生自己的氣。”陳江明邊發牢騷,邊搬了把椅子,坐了。

“看,看,還說沒生氣,你一搬椅子,我就知道,你心裏火不小。”龐龍說著,在沙發上坐下,手裏把玩著他那支金筆。龐龍喜歡玩兩樣東西,一是槍,另一個,是他的金筆。龐龍手裏的金筆不僅是簽字用,有時候,它也是武器。當年抓捕毒梟馬得旺,他就是趁其不備,一支筆飛出去,紮瞎了馬得旺右眼。馬得旺捂著眼睛嚎叫的時候,陳江明才一個健步飛上去,製服了這個惡夢。

“我是有火,我的人冒著寒雨,在開源守候了半個月,現在終於找到造假者的窩點了,你們倒好,皮球踢過來踢過去,一句利落話不給,這遊戲還玩個啥嘛?”陳江明不喜歡把辦案叫辦案,多大的案子,到她嘴裏,一律說成是遊戲。好像她跟犯罪分子不是較量,而是在玩賭,在耍。好在她總能耍贏。

“真的找到了?”龐龍突然來了興趣。

“找到了,一共三個窩點,集中在兩個村子裏,為首的是吳大歡和吳大歌兩兄弟。”

“那你咋不早說,看這遊戲玩的,差點就誤事。”龐龍騰地起身。

“我的大局長,我說了不下五遍了,再說就該給你畫張地圖看了,可你們誰當真?我看一個常務副局長,把你們都爭昏了頭。”陳江明也站起來,臉上已有了狀態。

“瞎說!”龐龍止住陳江明,問:“這次你吃準了?”

“吃準了。”陳江明重重點頭。關於地條鋼的事,局裏不是沒支持過,上個月五號,陳江明彙報說,她的人在餘慶縣鄧家灣村發現兩個窩點,初步判斷是地條鋼製造團夥的大本營。當時肖局剛剛住院,按正常工作秩序,由龐龍暫時主持全麵工作。龐龍一聲令下,市、區、縣三級聯手,派了大約有五百名警力,嚴嚴實實包圍了鄧家灣,結果最後衝進去,一根地條鋼也沒找到,倒是找到不少雷管和炸藥。原來那裏是一個非法花炮生產基地。這事在局裏鬧了大笑話,龐龍也很沒麵子。要知道,這種大規模的突擊行動不是亂搞的,浪費警力不說,對犯罪分子,也會打草驚蛇。

見陳江明說的認真,龐龍相信,這次陳江明沒看走眼。他的拳在板桌上重重一擂:“那還等什麼,馬上行動,要多少人,隻管說!”

2

陳江明和龐龍打了一場漂亮的圍捕戰。

高安河沒想到,龐龍會親自去,這是不可想象的事,畢竟,這不是一起大案,在公安局這個大盤子裏,隻能算一碟小菜,身為副局長的龐龍完全沒必要親臨現場。

但他就是去了!

做秀,完全是在做秀!高安河心中憤憤不平,如果都像龐龍這麼熱衷於表現,公安局不叫公安局了,幹脆叫刑警隊算了。但是不管高安河怎麼有想法,龐龍和陳江明這次卻是露了臉。說來也是湊巧,就在他們行動當天,天慶市長在視察一處建築工地時強調:“一定要把地條鋼趕出工地去,讓它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市長的講話剛在電視新聞裏播出,龐龍他們的圍捕戰就打響了。這次陳江明把點踩得很實在,圍捕的村子在開源縣水眼村,這家村子以前辦過兩家村辦企業,垮了。吳大歡派自己的手下跟村長談,以每年三萬元的出租費,將兩家倒閉的廠子租過來,悄悄運來加工設備,還有回收的廢舊材料,就在這裏幹上了。陳江明帶人衝進去的時候,鋼爐裏還噴著火舌,生產線上正在出鋼。大約吳大歡也沒有想到,如此隱秘的地點也會被陳江明聞到,當時他還在村委會陪村支書耍牌,村支書身邊坐著兩個花枝招展的女人,都是吳大歡從天慶帶來供村支書消遣解悶的。聽到外在震天動地的響聲時,吳大歡還問村支書:“你村裏練兵啊,鬧得人牌也耍不成。”村支書剛想說句什麼,經偵隊員已破門而入,黑油油的槍口對在了他們腦門上。吳大歡以為是縣局的,正要張口罵娘,忽然就見人稱“二姐”的陳江明走了進去,頓時,他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了地上。

江湖上有句話,哪怕撞上鬼,也不能撞上二姐。讓二姐撞上,你這條命,十有八、九就完了。

可他們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的人,二姐偏又是個刀客,能不撞上?

這場圍捕戰,共抓獲涉嫌非法製造地條鋼成員四十六名,除六名是吳大歡製假團夥的骨幹成員外,其餘均為這個團夥強行抓來的苦力。現場共查獲地條鋼92噸,同時從吳大歡的保險櫃裏搜到帳簿,從帳簿看,這個團夥先後製造或銷售地條鋼多達3729旽,牟利1000多萬元。

遺憾的是,吳大歡的弟弟吳大歌沒抓到,他帶人到外麵收購廢舊鋼材去了。

陳江明還在帶人進一步深挖,從她掌握的情況看,藏匿在開源縣的地條鋼黑工廠絕不隻是吳大歡一家,因為湧入建築工地和建材市場的地條鋼遠不止這個數,她命令手下一鼓作氣,把它們連草帶根全挖出來。副局長龐龍已帶著相關材料,四處彙報去了。

“好,幹得好!”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華喜功重重拍了下桌子,激動地說:“幹公安就要這樣,見一個打一個,讓這些黑工廠無處藏身。”

“華書記,下一步,我們打算配合建築管理部門,對全市建築市場和建築企業來一次大清理,地條鋼危害極大,光這樣打下去不行,得綜合治理,要把那些跟黑廠家串通一氣的不法建築商也一並打掉。”

“你這個想法很好,我們政法係統就是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的,這樣吧,你拿個方案,再跟建委和質監部門碰一下,要多方出擊,形成合力,從根本上對這些不法勢力以堅決打擊。”

正說著,秘書徐學進來了,輕聲道:“華書記,佟副書記請您過去一趟。”

華喜功說:“好。”又跟徐學叮囑:“你陪一下龐局,我去去就來。”

龐龍趕忙說:“華書記您去吧,不能讓佟書記等,我跟徐秘說說話。”

華喜功滿麵春風地出門,往前走了幾步,忽又轉過身:“老龐你別走,等一會我還有事跟你商量。”

華喜功走後,辦公室就剩徐學跟龐龍了,兩人相視一笑,極會心的樣子。徐學為龐龍的杯子續了水,想了想道:“龐局,這下你可立功了,立得好。”

“這算什麼功,小打小鬧而已。”龐龍客氣道。

“小是小,可要看什麼時候,上周佟副書記還為天慶的社會治安發火呢,說公安就跟擺設一樣,任憑黑勢力泛濫。這下好,這下好啊。”徐學一個勁地說好,卻不說怎麼好,當然,他也不用說,這裏麵的奧妙龐龍不會不知道。

兩人扯了幾句閑淡,徐學忽然道:“龐局,上次我朋友托的那事?”

“這個嘛……”龐龍麵露難色。

“我知道這事有點難,不難也不找你龐局,你說是不?”徐學湊到龐龍跟前,顯得很親密。

“這個嘛,我說徐大秘書,給我點時間,急不得,急不得。”龐龍想把話岔開。

徐學神秘道:“龐局啊,有句話我一直跟你沒說,托我辦事的不是別人,關燕玲關老總你總知道吧?”

“關燕玲?”龐龍似乎驚了一下,旋即就笑著道:“知道,知道,不過從來沒見過,聽說她也是個女中豪俠。”

“豈止是豪俠,關總這個人,實在,也義氣。”說到這兒,徐秘突然壓低聲音:“怎麼,龐局也想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