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得如同墓塚般的大殿內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龍顏還未來得及回頭去看。便覺身側已有兩個人影同他一樣單膝跪下,來者身上的鎧甲擊蕩起冰冷的聲音。
“析木,鶉首參見陛下。”隻聽兩人聲音洪亮,帶著軍人特有的利落與嚴肅。
龍顏微微側首看向身側的析木,男子朝陽般的明眸此刻也向他望來,四目相交,析木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如同初升朝陽。龍顏沉默地點了點頭,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遠處玉座之上的統治者終於緩緩歎了一口氣,沉聲道:“近日廉戮軍團突襲駐守孟陵城的靖天軍團。”
龍顏猛然抬頭望向隱匿在暗影中的江天爵,驕傲的雙目瞬間迸射出冰冷的鋒芒。他似乎看到江天爵那雙籠罩在黑暗中的森冷雙眸此刻正閃著嗜血的冷光向自己望來。
為何駐紮孟陵城的靖天軍團遭到襲擊而他這個靖天軍團的主帥居然絲毫不知?
江天爵冷冷打量著龍顏瞬息萬變的目光,殘酷的冷笑在森冷的雙目中疾速浮現又刹那間沉寂。
玉座上的人冷笑一聲,嘲笑道:“上次交戰中霽海軍團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此次的廉戮軍團主帥不過隻是個毛頭小子,不用耗費太多兵力定可將其擊敗。”江天爵將視線從龍顏身上移開,落在了析木身側那個青年男子清秀的麵頰上。“孟陵城臨近夏河,而析木率領的金烏軍團多以騎兵為主不宜水上作戰。此次就由鶉首率領天闕軍團出征。”
清秀的男子略微俯首,嘴角噙著一絲和暖的微笑,聲音溫和不慍不火,“屬下領命。”
一直靜默不語的龍顏卻突然直起身來,驕傲的雙目望向帝國的統治者,高聲道:“陛下,廉戮軍團在戰場上變幻莫測,戰略詭異。而參商本人更是十五歲便可領兵出征,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鶉首微微側目,不動聲色地望著那個驕傲的靖天將軍,溫和的眼底劃過一閃而逝的冰冷殺意。
江天爵依舊是慵懶地靠在鋪著白熊皮毛的玉座上,森冷的雙目徑直盯著單膝跪地的龍顏,冷笑不語。
“靖天軍團曾與廉戮軍團交過手,熟知對方底細。況且孟陵城一直是由靖天軍團駐守,對於當地的地形較為熟悉,能夠更加有效地打擊敵軍。”龍顏唇角緊抿,清俊的麵容透出微微的蒼白。卻仍舊隻是望著那個森冷的帝王,似是在等待對方的答複。
“陛下,龍顏將軍說得有道理。”析木朝陽般的明眸中綻放出少有的嚴肅與堅定,隻聽他朗聲道:“鶉首將軍對於孟陵一帶的地形不甚熟悉,需要花費一番功夫。而如此就會給廉戮軍團留下可乘之機。”
龍顏微怔,不禁回頭看向身側的同僚,隻見析木俊美的麵容上露出了溫暖的笑容。龍顏原本鋒利的唇角漸漸柔軟。
江天爵似笑非笑地支撐著下頜,淡淡道:“靖天軍團不久前剛剛舉辦慶功宴,若是此次敗與廉戮軍團。那我豈不是要被百姓恥笑。”
驕傲的將軍不由握緊雙手,年輕的眉宇間透出了決絕的冷芒。“龍顏願立下軍令狀,若是輸了定憑陛下處置。”
鶉首淡色的雙唇輕輕揚起,露出一抹陰冷的笑容。他未曾想到這個驕傲的將軍竟如此輕易就跳進了江天爵的陷阱之中,不知他以後還有無機會再次領兵出征啊。
“哦?”江天爵冷笑出聲,深邃的雙目如同彌漫著濃霧的深林。“既然如此,龍將軍便簽下軍令狀吧。”
龍顏平靜地看著端著紫檀木盤緩緩向他走來的侍者,沉默地歎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江天爵最近開始冷落龍家,甚至無故便令原本身為兵部尚書的父親賦閑在家。龍家的地位其實早在龍淺犧牲之時便已是隱隱動搖,似是有人潛伏在黑暗中,等待著一個推翻龍家的機會。龍顏的麵前再也沒有龍淺,隻有靠他孤軍奮戰,勉力支撐這個實際上已岌岌可危的家族。此刻他也終於明白龍淺當初的苦衷,那個如同烈日般散發著耀眼光芒的兄長,不過隻是在竭力守護自己生命中最為重要的責任罷了。
卷軸上俊逸的字體猶如一把把泛著冷芒的匕首,直刺眼底。龍顏提筆懸於卷軸上方,視線長久地凝望著最後那句:若兵敗,則車裂之。
手中的毛筆略微顫抖了一下,終究還是落下。墨跡未幹的字跡微微暈染開來,如同一團霧氣縈繞在那個名字周圍。
“龍顏……”靖天將軍輕聲呢喃著軍令狀上自己的名字,唇角浮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驕傲的雙眸望向殿外初升的朝陽,漸漸暗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