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2)

這一別,便是參商永隔。

白光霸道地侵占祈荒的視線,灼灼白芒幾乎要將他吞噬。眼前再次浮現出靜夜美麗的笑容,她輕輕地向著祈荒伸出手來。

手中的毛筆頹然摔向冰冷的大理石地麵,“啪”地一聲脆響,濺起的墨點染髒了祈荒幹淨的月白色衣袍。書案前的男子身形晃了晃,終是無力地伏倒在案上。

似是一朵出塵的白茶花,最終在寂靜的夜晚無聲無息地枯萎了。

層層烏雲翻滾著壓來,遮住了清冷的月光。風聲淒厲地掀動半開的窗。那個似是沉睡一般的男子,發絲輕揚,手掌下的信箋被風吹得劇烈顫抖,嘩啦啦地響成一片。忽然一道霹靂切下,大雨便傾天覆地地砸下來。

那望不見盡頭的花海在雨中起起伏伏,刹那間全都枯敗了。

遠在孟陵戰場的少年將軍突然感到胸口一窒,疼痛猶如電流激射,刹那間貫穿四肢百骸。銀色的瞳孔驟然緊縮,不安的神色在眸底迅速擴散。參商抬手按住疼痛的胸口,蒼白的手指緊緊抓著胸前的戰袍,措手不及地軟倒在戰艦的甲板上。

“將軍!”副將驚呼一聲,慌忙扶住無力跪倒的少年。隻見參商麵色蒼白,渾身劇烈地顫抖著。

參商似是未曾聽到他的話一般,目光空洞地瞪著空中渾濁的硝煙與不斷墜落的暮鳶。疼痛依舊,且愈演愈烈,像是某種刻骨的情感從心髒深處剝離,永遠地消失不見。少年急促地喘息,淚水迅速在蒼白的臉龐上蔓延開來。

副將驚愕地望著眼前的少年將軍,年輕的麵容茫然得近乎失去神智,然而眼中的淚水卻是不斷墜落,無聲無息,卻又似是無法阻止。

敵軍暮鳶忽然一個急速地俯衝,激射出的火光砸在甲板上。副將急忙抱緊參商滾向戰艦的角落,堪堪躲過對方的襲擊。

參商仰麵躺在甲板上,蹙眉按緊胸口。副將連忙支起身,查看少年是否受傷。卻見他蒼白的嘴唇微微開合,似是在說話。

副將趕緊俯首,少年的聲音輕若雲煙,耳邊又是兩軍交戰的激烈戰火。副將屏住氣息側耳貼近少年蒼白的雙唇,隻聽他輕聲呢喃著:祈荒,祈荒……

副將疑惑地蹙緊雙眉,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參商一個猛力掀翻在地。他猝不及防,後腦砸在甲板上,隻覺刺骨的疼痛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眼前刹那間一片漆黑。

參商掙脫開副將的掩護,似離弦之箭般向戰艦上停放暮鳶的區域跑去。副將吃力地衝上前去阻擋住參商的去勢。此刻戰火猛烈參商如此肆意暴露目標,定有生命危險。

“讓開,我要回永夜城。”少年麵色煞白,伸出手來抓住副將的衣領低吼道:“祈荒一定是出事了……”

“將軍,暮鳶已全數參加戰鬥。”副將按住狂躁不安的參商。劇烈的顫抖將巨大的不安傳遞進他的心中,但畢竟年紀大過參商,此刻卻顯得沉穩鎮定。他盯住少年的眼睛沉聲道:“此刻兩軍交戰,廉戮軍團不能沒有你。況且敵軍火力凶猛,你根本無法突圍。你是廉戮軍團的主帥,難道你要棄這數萬大軍於不顧嗎?”

參商茫然地望著副將堅定的雙目,緩緩鬆開緊抓著其衣領的手。他是廉戮軍團的核心,這樣龐大的責任也由不得他任性。可此刻他卻是無比羨慕子尋,若是可以同子尋一般時時守在祈荒身邊,那該多好。

少年轉過身去麵對滿目硝煙,原本平靜的河麵被戰艦劈開巨大的波瀾。參商望不到河岸,卻可以想象得出那座曾經繁華的孟陵城內如今已是怎樣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

此刻他無法回到永夜城,也無法回到祈荒身邊。少年心中湧起莫大的悲哀。即使是手攬天下的帝王,在麵對生命的消逝時也隻是無能為力。

副將無聲地望著立在漫天硝煙下的少年,看不到他的臉,也不知此刻參商心中是何種感想。在經曆方才的失控後,此刻卻如此沉寂。副將明白在參商麵前,廉戮軍團的份量不及祈荒,甚至是整個天下都不及祈荒。可是參商終究是放棄祈荒選擇了廉戮軍團,選擇了繼續戰鬥。他也終於明白戰爭的無奈。

此刻的參商無法任性地丟下廉戮軍團,不能棄數萬大軍的性命於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