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這些把柄反擊公主,提醒她也做過不少上不得台麵的醜事,說到壓榨百姓,公主也是不遑多讓。聽王抖落完畢,公主隻是冷哼一聲,卻無從有力地回擊,王也不服輸地嗤笑一聲。要是追根究底起來,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例如讒害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順安公王琮,審判還沒下來公主便抄了順安公的全部家當,還把興王寺內堪稱國寶的黃金塔搬到了自己的敬成宮。王本想徹底揭穿她貪婪的過往,但因畏懼還是放棄了。在兩人越來越較勁,彼此不肯相讓的同時,隊伍也在繼續前進著。
麵對父母在自己眼前上演的爭執,謜緊緊咬住一邊的嘴角。在高麗這片土地上沒有比他們更尊貴的人了,然而他們也是眾矢之的。謜冷眼看著父母爭執起來與孩童無異,倒覺得王室被百姓暗地裏唾罵一點也不冤。
騎馬經過時,那些在田間地頭跪拜的平民是支撐王室的基石。即便用寵臣的甜言蜜語和苞苴公行在上麵建起華麗的樓閣,但若是基石斷裂坍塌,王、王後以及謜自己還有立足之地嗎?王室最重要的兩個成員一言一行根本不配擁有高貴身份。
母親向來目中無人,結果適得其反,與自己的丈夫越來越疏遠,謜哀其不幸;而父親齊家尚且力有不逮,遑論治國平天下?謜怒其不爭。他在心裏默默感歎:百姓離心暫且不論,這樣的母親與父親,相互之間溫情全無,連民間的貧賤夫妻都比不上,換做是我,定不甘如此。父親在母親麵前連話都不敢說個痛快,隻能吹胡子瞪眼,為人夫也好為人君也罷,謜都不想重蹈覆轍,他也有這個自信。
跟在王一家子身後的人則偷偷瞟了一眼互相不待見的王室成員,此刻估計他們正在琢磨,站在哪一邊才能力保自己的權勢,更出彩地生存到最後。不管出身平民還是官宦之家,所從之職是高是低,能取悅王上或者王妃的人才能獲得實權。為此,比起祝福王室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們更寧願看到夫妻離心兄弟鬩牆,這樣才可以趁著安撫主子受傷的心輕易獲利。可以說,在這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隊伍裏,真正為王室不和揪心歎惋的,絕對屈指可數。就這樣,每個人心裏都打著小算盤,浩浩蕩蕩的隊伍終於抵達了寧仁伯的私宅--更確切地說,是寧仁伯獨生女的私宅。而她自己則被軟禁在開京的僻靜偏房之中。
以王、公主和世子三位尊上為先,宦官侍從、宗親重臣都將下榻這個叫做福田莊的地方。“福田”出自佛教,顧名思義是可生福德之田,另外也隱喻三寶[2]、父母和窮人,也就是說,供奉三寶、孝敬父母、接濟窮人就能生福報,如農人耕田有秋收之利。這個名字與臭名昭著的寧仁伯一點也不相稱。一般來說,貴族的私宅都建在景色秀麗之處,大多以亭子和庭院為中心建造,而這處私宅的華美奢華竟堪比王宮,讓諸多豔羨又嫉妒的視線落在了寧仁伯身上。
“和宮廷相比也毫不遜色呢,真想不時過來住上幾天。”
王發出喃喃自語的讚歎。寧仁伯咧嘴一笑,低下了頭。如王所說,這處宅邸的確華麗不遜宮廷,公主環視一圈,難免心有不平,習慣性地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