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了今天的比試特意準備的弓箭。我既已決定不再參加狩獵,這些特意製作的弓箭就該棄之不用了。然則想到工匠們一番辛勞,又覺可惜。這兩人平日裏盡心侍奉父王,作為獎賞兒臣想將這些箭贈與他們,希望他們能用這些箭讓父王龍顏大悅。”
宦官解開包袱,確認裏麵裝著的隻是幾十捆藍色弓箭之後,一臉茫然地拜謝世子。謜做完了要做的事情,向王和王妃行禮後轉身離開了狩獵場。
世子前腳剛走,一大波獵禽便挾卷著滾滾塵土湧了出來。王第一個搭箭開弓。嗖的一聲,弓箭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某隻獵禽應聲倒地。是野豬嗎?中箭的獵物一開始還不停蹦跳奔跑負隅頑抗,不過半晌便開始踉踉蹌蹌。輔佐在旁的下級軍官將長槍深深刺入野豬體內,剜上一圈後,其他獵手再用刀砍殺。終於,獵物再也支撐不住,哐的一聲癱倒在地。弓箭依然停留在野豬身上,那分明就是王射出的紅箭。
哎呦?王瞪大了那雙模糊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有一擊即中的實力。真的射中了嗎?正在王半信半疑之際,文武百官紛紛高舉雙手歡呼起來。王猛地舉起握著弓箭的臂膀,臉上洋溢著久違的自信和驕傲。首箭告捷--吹響了獵場激戰的號角,包括王身邊的獵手在內,所有人齊刷刷開始放箭,射向四處奔跑的獵物。瞄準、放箭、紮刺、砍殺,捕獲的獵物堆積成山,狩獵的氣氛走向高潮。這高潮還將一直延續下去,直到獵物統統倒下。
“真是令人吃驚。王上居然隻一箭便射中了野豬。”
公主正觀望著這場慘烈的人畜大戰,並未參與這次狩獵的寧仁伯在一旁連連驚歎。公主也有些意外,她萬萬沒想到年老的夫君開局便能如此豪放不羈。平日裏雖然無所作為,對於狩獵卻有著十足的信心,今日一見竟也有這般英俊瀟灑的一麵。如此雄豪奔放的氣勢若能延續到寢宮裏該有多好,公主低歎一聲,眼角掛上了幾分溫柔。看樣子,今日的宴會又該持續到深夜了,寧仁伯終於安下心來。
“說來也真是奇怪,世子為何偏偏選在狩獵即將開始之際,才告知王自己退出狩獵?隻是個偶然嗎?你有何看法?”寧仁伯眯縫著眼,詢問公主身後的崔世延。攬下一堆藍色弓箭卻又不敢加入狩獵隊伍的宦官聳了聳肩,看來他也是一頭霧水。
狩獵整整持續了半日。王的衣袖上早已沾滿塵土、汗漬和血跡。他用袖子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大笑著回到了營地。王看上去渾身舒爽,短短幾個時辰,似乎已將積壓已久的煩心事全部傾瀉而出。陪同王一起凱旋而歸的人也是一臉喜氣洋洋。捕獲的獵物被一一分揀,被紅箭射中的不在少數。當然,沒有一隻獵物被藍箭射中。見王開心地敲打著鑲有金邊的空箭筒,文武百官又一次歡呼起來。
在饑餓、疲憊和興奮中,宴會在獵場就地舉行。農場裏的居民、被召來的附近的農夫和奴婢全都動員起來,鍋碗瓢盆忙得不可開交。他們支起一個個大鐵鍋烹煮捕來的獵物。樂工們不知何時也拿著琵琶和玄鶴琴來到營地落座開始奏樂助興,妓女們則陸陸續續呈上一排排裝有花枝的托盤。激烈廝殺過後,用後勁十足的亞落酒來滋潤喉嚨簡直再合適不過了。王甚是歡喜,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再從妓女們敬獻的托盤中拿起一支花,準備戴花跳舞。王喝過酒之後經常這樣,尤其今天,前腳狩獵一展英姿,後腳慶祝舞興正濃。
謜背對喧鬧熱烈的獵場,隻身騎馬慢悠悠前往宏偉的別邸。沒有了幹活的人,廣袤的田野顯得十分空曠,隻能零星見到幾處聚在一起的草房。寧仁伯的--準確來說是珊的--福田莊,是這裏唯一一座富麗堂皇的建築。然而寧靜古樸的郊外突兀地佇立一尊別邸,與其說它美麗,毋寧說是大煞風景卻渾然不知的俗陋之物。在謜的眼裏,這座用碧玉和黃金做裝飾,還遍刷朱漆的龐大宅邸,不啻是主人炫耀家底暴露品味的寄托罷了,他不想在那裏無所事事地一個人打發時間。福田莊裏隻有幾個奴婢留守,其他都跟著大部隊去了獵場,可以說是空無一人。潾不在,金果庭的人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