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滿腦子都在思考這個問題,頭都快炸了。雖然不能得出確切的答案,但是這個問題本身就帶著難以言喻的酥癢,惹得她不禁一陣悸動。如果那個人不是她所想的那人,現在自己這般心境又是怎麼回事呢?飛燕全心全意地放任自己暢想,沒有發現就在此時有個人影縱身一躍,翻過偏房的院牆進入院內。之所以沒發現,一來是因她現在已經反應遲緩心不在焉,二來則是侵入者絕非等閑之輩。翻牆時敏捷的身手,跳下來後悄無聲息著地的功夫,還有隱藏聲息靠近飛燕的能力……如果說他隻是個普通的賣藝人,這一身本領未免也太超群了。不管怎樣,直到他已經靠近到能聽見石頭上的人發出細微的呼吸聲,飛燕還六神出竅地想著“那人”。
她不經意地轉過頭,沒有一點防備就看到幾步開外的大塊頭男人。縱使這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人”,她自己也禁不住嚇了一大跳,還沒顧得上欣喜,便驚恐地往後退去。誰知退步的時候腳後跟撞在了石頭上,脫落的皮屨“噗通”一聲掉進了並不算深的池塘裏,鞋子的主人差點也一起跌落。好在男人眼疾手快,飛奔過來緊緊拽住了她,飛燕這才免了成為一隻落湯雞的下場。
“哎呀!”
飛燕尖叫出聲,但纖弱的聲音還不至於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守在近處的九熒也沒有趕過來的跡象。被寬闊緊實的胸膛抱著,飛燕甚至忘了要推開他。濃烈的汗味刺激著她稚嫩的鼻腔,恍恍惚惚,眼前一陣眩暈。飛燕太過乖順的反應倒讓對方吃了一驚,他先放開了她。
--交給那個人吧。
妓女是這麼說的。雖然並非刻意為之,但飛燕卻完全在按照她的算卦結果行事。交給他之後呢?出於對未知結果的期待,雀躍的胸口和嘴唇好像又變得熾熱。男人低頭看了一會兒身子發熱的飛燕,彎腰撈起掉入池塘的鞋子,再將濕漉漉的鞋子翻過來,倒出裏麵的水,然後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交給他之後的結果太出乎意料,飛燕有些迷糊了。男人把鞋子放在飛燕裙邊,終於開口說道:
“鞋子濕透了,現在不能穿了。”
低沉的聲音沒有輕浮的感覺,聽起來很悅耳。他真是個溫柔的人,飛燕心想。
“……沒事的。”
飛燕緊張地顫抖著嘴唇答道,聲音細得像蚊子。男人歪了下腦袋,感到有些稀奇,小姐居然對身份卑賤的自己用敬語。飛燕慌張到該說平語還是敬語都分不清了,為了表示自己沒有辜負他一番好意,便手忙腳亂地想快點把鞋穿上。可惜鞋子濕透之後很難再穿進去,她隻好費勁地在腳下折騰。見她穿鞋都如此吃力,男人便屈膝跪下,有些失禮地一把握住她的玉足幫她穿上了鞋子。
“謝謝。”
男人哧的一下笑出聲。三十多歲的男人從容不迫的笑聲瞬間便俘虜了一個青春少女的心。他向她靠近一步。不管發生什麼都交給他吧!少女下定決心,但男人隻是向她靠近了一步而已。他定定地看著她,隨即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像剛才進來時那樣迅速又敏捷地翻牆消失了。
飛燕一個人愣在原地,呆呆地對著男人消失的牆壁出神,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誰也沒有告訴過她應該如何應對一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和她說話的人隻有小姐和奶娘,平時不是獨處就是和小姐在一起,小姐有教過她看到陌生男人時要尖叫著躲開嗎?並沒有。何況並不算特別陌生的男人,他也是來府上進行表演的,白天的時候已經有過一麵之緣,所以算是個“有點”麵熟的人。自己差點摔倒時幸虧有他一把扶住,還幫自己撈上鞋子之後用衣服擦拭,甚至還給自己穿上!明明就是照妓女所說都交給了那個人,結果好像並不盡如人意,但是那人言行舉止間都沒有表現出拒絕的意思,大約她做得還算不錯?雖然那人沒有貪心逾矩做出進一步舉動就離開了,悸動的心情也轉而跌落成遺憾,但是正如妓女所說,真正的緣分不會止於一次相逢。飛燕心裏湧現出了新的期待,一直以來她都像吐絲結繭的蠶一樣封閉在偏房小小的天地裏,這下即將迎來破繭而出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