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真的想把自己數不清的財產全部交給王室,就像鬆花說的那樣,自己做飯自己吃,自己縫衣自己穿,自己拾柴自己燒炕--同潾一起。雖然這種期待無比渺茫,但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她給佃農按照家庭人口數都分配了土地,讓他們擁有各自的農場。“那些人,如果不是謜和潾,今年是登記不上戶籍的。光憑這一點,他們就應該幫謜做事。”如果投奔她而來的那些流民都能夠獲得正式的平民身份,謜再成功即位大展宏圖的話,她和潾真的可以離開這裏,在一片嶄新的天地中追尋嶄新的生活嗎?對於她這種虛無縹緲的美夢,潾會欣然答應嗎?她沒有信心。這次回國後,他沒有過來看她,反而是去了頭陀山替世子辦事去了。在珊的記憶裏,她在他心裏從來都不是第一位的。“不管怎麼說,我得說出來才行啊。否則的話,那個笨蛋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心裏是怎麼想的。”珊想好了,下次潾來福田莊的時候,一定要讓他說說有什麼願望。可轉而又改變了主意,擔心這樣會讓他有負擔。夫唱婦隨,雖然不是正式結為夫妻,但早已在心裏已經把他當做自己的夫君了。做妻子的,怎麼能違背夫君的意誌呢?“連婚禮都沒舉辦,算什麼嘛!以後弄盆井華水,互相對拜一下,到那個時候我再夫唱婦隨也不晚。”到底要不要向他吐露內心真實的想法,兩種選擇兩種聲音在珊的心中展開了激烈的鬥爭。到開京的路途不算遙遠,一路上珊都在為這件事煩惱。直到抵達紫霞洞寧府,她還是沒有得出結論。珊悶悶不樂地抵達了家門,家裏一片生氣勃勃的景象。這裏金碧輝煌,簡直可以和崔氏家的宅邸相媲美,然而這裏早已不再是她自己的家了。除了她曾經居住的偏房和庭院,其餘的都被改造成了學堂。這裏聚集了許多書生在此討論學術,他們都是擁戴世子的宿儒,文采見長,科舉及第,但卻由於出身和家庭原因沒有得到提拔重用。學堂是個私塾,與過去大名鼎鼎的文憲公建造的文憲公徒也就是九齋學堂相比,也是毫不遜色。現如今,遠近聞名的十二公徒受國子監的排擠,逐漸走下坡路,因此當下這裏備受士子青睞。這裏不僅分文不收,一些珍貴的書籍和各種筆墨紙硯全部無限免費提供,所以很是受書生們歡迎。現在,紫霞洞的名勝不再是九齋學堂,而是她的學堂了。但這裏與其他學堂不同,珊的學堂不是應對科舉的學校,而是為國家未來的官僚提供預備教育的。世子即位後,學堂走出的人才可以輔佐世子、振興國學,提出嶄新的治國良策,所以說是培養新生力量的根據地。這裏由潾主管,謜讚助,是未來的政治集團。眼下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各殿閣裏書聲朗朗,樓閣裏、空房裏、院子裏,隨處可見年輕士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腋下夾著書,正在高談闊論。珊遠遠地看著這一番景象,原本憂鬱的麵龐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園林的亭子裏已經擺好了飯菜,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大家都在等您呢。”不知道是不是來到了文教之地,卸下行李後,就連幫奴婢彩鳳向珊傳達口信的介元說起話來也突然變得文縐縐的。珊輕輕地點了點頭,徑直走向了那個大大的庭院。她以前常常像個小野貓一樣,從這裏借道溜出家門。寧仁伯還健在的那會兒,庭院裏到處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是各種小動物自由生活的天地,現在雖然不複盛景,反倒增添了幾許清淨淡雅、讓人神清氣爽的韻味。現在這裏已經成了書生們的休憩地,平時會限製人員出入。亭子裏擺著一個樸素的酒桌,一群四五十歲的知名學者和官僚正在等待主人賢璦宅主的到來。在珊打開中門走進來的那一刻,這些胡須斑白的男子一並起身迎接她。“各位不要見外,請坐。”珊走進亭子,急忙擺手示意讓大家坐下,然而這些將禮法視作身家性命的大學者直到珊坐到上座,才依次坐下。看上去,這隻是一些興趣相投的文人大家把酒言歡、吟詩作賦的平常聚會。武人政權時期就有很多文人舉行這種聚會。有的是一幫沒有獲得一官半職、卻又窺伺機會希望在政界嶄露頭角的年輕人自己聚會,有的則是功成身退的官僚們聚會行樂,不同出身、不同年紀的書生們分頭組建了屬於自己那個圈子的聚會。他們悠閑自在地喝著小酒吟詩作賦,不時再輕撥玄鶴琴演奏一曲,拿出紙硯揮墨作畫,間或下盤圍棋、象棋,切磋棋藝,真是快活堪比神仙呢!但書生們天生就有一種自負,他們始終認為自己走的是陽關正道,希望別人追隨自己。但為了能夠在政界一展才華,也必須削尖腦袋尋找機會,所以便借這種聚會向目標邁出第一步。還沒有走上仕途的人為了尋得一官半職,已經身居高位的人為了繼續鞏固自己的勢力,早已告老還鄉的人為了繼續在朝廷中保存自己的影響力,眾人各有各的心思和用意。與珊見麵的這四個人亦是如此。如果說他們稍有不同,那就是他們不是自己主動聚在這裏的,是潾把他們拉到了一起。作為世子的軍師和最得力的助手,潾從被排擠在朝廷權力核心之外的士大夫中挑選了幾名學識淵博、能夠引領年輕書生的老學者。他們和他們挑選的年輕人都是世子的左膀右臂,甚至可以說是世子最堅強的後盾。樸全之、崔旵、李瑱、吳漢卿--這四個人和珊的聚會不單純是為了探討文學藝術,而是為了謜未來能夠一展宏圖,而在此共商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