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賊夫婦夜話篡權計 選天子劉玄被擁立(1 / 3)

正月十五這一天,圓月仿佛銀盤一樣,好不吝嗇地將皎潔的月光撒向人間。從岸邊看去,湖麵上波光粼粼,漢軍將士們連日征戰,此時早已疲倦地已進入了夢鄉,營帳裏也是一片寂靜。但此時隻要有人稍微留意一下,他就會發現,在軍營之中,始終存在著一頂帳篷,裏麵的燈光直到深夜還沒有熄滅。

亮光是從更始將軍劉玄的帳篷裏發出的。此時,劉玄披著棉衣,焦躁不安地在燈前走來走去。當中的地上,被他踩出一條明亮的腳印,顯然,他這樣走來走去很長時間了。門口侍候的兵卒困得眼皮直打架,不明白這位新提拔的將軍大人哪根筋出了毛病,半夜三更還不睡覺,便忍不住上前,關切地道:“將軍大人,天太晚了,你該歇息去了,明兒個還要商議軍情呢。”

劉玄知道這些兵卒平時不把自己當回事,這時做了將軍,也該擺擺威風了。於是鄭重其事地幹咳一聲,威嚴地道:“本大人正在考慮軍機大事,休要打擾。你要是困了,先去睡吧!這裏不用侍候了。”

“謝將軍!”

兵卒剛退下去,帳內旁邊小室的簾子一動,走出一個年約三十、風姿綽約的女人。女人半披著棉衣,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走到劉玄背後,張開雙臂抱住劉玄的背,嬌聲道:“相公,天這麼晚了,怎麼還不歇息。咱們好幾天沒有……”

劉玄轉過身來,陪笑道:“對不起,夫人,今天太勞累了,明晚加倍補償!”

“又是明晚。”韓夫人顯然忍受不了丈夫的應付推開劉玄,雙手叉腰,譏誚道:“我說姓劉的,你不過剛提升為更始將軍就燒得睡不著覺,要是將來做了大司馬,更是不得了嘍!”

劉玄連連搖手,苦笑道:“夫人真會說笑,如今這種亂世,誰不能自稱將軍?有什麼可喜的。”

“要不就是在外麵有了女人,想娶一房小妾,嫌我人老珠黃不是?”

劉玄急得指天劃地發誓。

“我劉玄今生隻喜歡你一人,天日可鑒。”

“那你深更半夜不睡覺,搞什麼鬼?”

“夫人有所不知,近日來,陳牧不僅提升我為更始將軍,而且王匡、王鳳、朱鮪、廖湛等渠帥突然變得態度謙恭,非常客氣。我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因而心神不安,徹夜難眠。”

韓夫人釋然一笑,拉著丈夫坐下,手指一點劉玄的額頭,嬌嗔道:“虧你還是個男人,這點事兒都看不透,愁成這樣兒。”

“夫人有何高見?”

“新市、平林渠帥看重你,還不是看重劉漢這塊招牌?當初他們與舂陵合兵,就是想利用劉漢的招牌,號令天下,發展自己。不然,說不定現在還躲在深山老林裏呢。”

劉玄似有所悟,讚賞地道:“夫人言之有理。可是,我劉漢宗室中,伯升、文叔戰功卓著,聲名遠播。王鳳等人為何偏對我厚遇有加?”

韓夫人又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道:“你真是榆木疙瘩不開竅。王鳳他們與劉演、劉秀是一路人嗎?劉演、劉秀以複高祖之業為主,一心想推倒王莽,自己做漢家的皇帝。王鳳他們當然不樂願,才抬出你來,擠兌劉演、劉秀。”

劉玄聽明白了,頓足歎道:“伯升、文叔是我宗室兄弟,我怎好與他們爭權奪利,這可如何是好?”

韓夫人氣得以掌擊他,罵道:“沒用的東西,這是天大的好事,你高興還來不及呢。你也是劉氏子弟,為什麼不能跟劉演、劉秀相比?為什麼不能複興漢室?”

劉玄低下頭來。

“劉玄無能。哪能比得上伯升、文叔兄弟!”

“瞧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事在人為,你要依著妾身的話去做,日後的出息決不會比劉演、劉秀弟兄差。”

劉玄半信半疑,道:“夫人真有這麼大的本事?”

韓夫人麵露笑意。

“機會就要來到,就看你怎麼行動了。”

話音剛落,帳外傳來守門兵卒的聲音。

“稟將軍,陳渠帥到。”

劉玄吃了一驚,陳牧深夜來此,到底會有何事,忙一推韓夫人道:“快,更衣,迎接渠帥大人!”

“不必了!”話到人到,陳牧已昂然而入,笑道,“怎麼,劉將軍和夫人還沒有歇息?”

劉玄、韓夫人慌忙整整衣衫,躬身施禮道:“不知渠帥大人到此,有失迎接,請大人恕罪!”

“陳帥請坐,賤婦給您沏茶!”

韓夫人手腳麻利地沏好茶水,親手端上來,笑容滿麵道:“大人有公事要談吧!賤婦告退了。”

“夫人請便!”

陳牧待韓夫人退出帳外,方道:“劉將軍是劉漢宗室,難道沒有恢複先祖之業的誌向嗎?”

劉玄雖然從夫人的話裏得到啟示,明白王鳳、陳牧的意圖,但沒想到陳牧會突然來到自己跟前,這麼直露地問自己。顯得有些慌亂,局促不安地答道:“王莽篡漢,宗廟被毀,宗室子弟無不痛心疾首。劉玄也不例外,當然希望恢複高祖之業。隻是在下德薄才寡,實在無能……”

陳牧哈哈一笑,道:“將軍隻要有複興漢室之誌就行。今兒個我就明說了吧,王帥、朱帥有意扶立將軍南麵稱尊,恢複漢室。特命在下前來請教將軍。”

劉玄頓時目瞪口呆,做夢也沒想到要做皇帝。好半天才醒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煞白,頭冒虛汗,連連磕頭,哆嗦著道:“劉玄……不……不敢……求大人莫開玩笑。”“誰跟你開玩笑,這是王帥、朱帥商議後決定的事。快起來,你日後就是漢朝的天子,我可受不起你這樣的大禮。”劉玄還是戰戰兢兢,推辭道:“宗室之中,伯升、文叔最賢,大人為何不扶立他們?”陳牧氣得一瞪眼,罵道:“看來你真是稀屎糊不上牆。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也難找,你為何推辭?”“小人之意,是怕軍中人心不服。”“放心吧,有我們幾位渠帥為你作主,誰敢不服!”“可是……”“可是什麼,這事就這麼定了。更始將軍,這事也由不得你,你可要好自為之,先不要到處張揚。我走了。”陳牧說完,也不理會呆立在那兒的劉玄,徑自轉身離去。

陳牧剛走出帳外,韓夫人就掀簾跑進來,俯身施禮,欣喜地叫道:“陛下,妾妃恭喜你了!”

劉玄一甩手,沒好氣地道:“婦人之見,你以為皇帝是這麼好當的,弄不好要掉腦袋的。”

韓夫人氣得小嘴兒一撇,道:“嗬,你說個君子之見我聽聽。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你都不敢吃,還算什麼男人。有王鳳、朱鮪、陳牧他們支持,你怕什麼?如果你不依著他們之意,倒真的會掉腦袋。”

“可是,伯升、文叔兄弟戰功卓著,最有賢名,我哪裏比得上他們。何況我們是宗室兄弟,以後如何相見?”

韓夫人不屑一顧地道:“這就是你的君子之見?劉演、劉秀拚死拚活,還不是為了複興漢室,做漢朝的皇帝。你也是劉氏子孫,為啥不能做皇帝。要知道做皇帝可是人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何等的威權;萬乘之尊,出警入蹕,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何等的威儀;天子發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杵,何等的威嚴;要不用說山珍海味瓊漿玉液大飽口腹;奇玩異寶奇管異弦耳目常新;三宮六院天下美女任意享受。如今,上天有意賜良機於你,如果不抓緊在手,讓劉演、劉秀做了皇帝,將來受製於人,豈不是天下的最大的傻瓜?”

劉玄本是最貪於享樂的,經韓夫人一番鼓動,也真動了想做皇帝的念頭。其實,天下人誰不想做皇帝,劉玄不過膽小怕事罷了。因此仍心有疑慮地道:“王鳳他們也真是,讓我做個大司馬,司徒都行。為什麼非要我做皇帝,太招人眼了,不會出什麼事吧?”

韓夫人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道:“你呀,真是榆木疙瘩一個。劉演、劉秀兵權在握,王鳳想利用你製他們,隻有扶立你做皇帝。這些人鬼精得很,你以後做事要多想想,小心點兒。”

劉玄一聽,為難地道:“這麼說,我和伯升、文叔豈不是冤家對頭?我們是宗室兄弟,怎麼忍心……”

“什麼宗室,劉演弟兄野心勃勃,要是他們得了天下,還講究你這個宗室兄弟嗎?相公的性命現在握在王鳳他們手裏,稍不如他們之意,便有性命之憂。”

劉玄打了個冷戰,左思右想,最後破斧沉舟,一拍書案,道:“就依著王鳳的主意。世人誰不貪圖榮華富貴!隻是對不住伯升、文叔兄弟了。”

韓夫人一聽劉玄做出決斷,欣喜若狂,笑道:“相公,今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妾身去弄些酒菜來,陪相公酌飲幾杯如何?”

“好,反正今晚也睡不著,就與夫人徹夜長飲,一醉方休。”

連日征戰,柱天大將軍劉演也是疲憊至極,直到日上三竿,還在帳內呼呼大睡,忽然,守門的兵卒跑到床前,喊道:“柱天大將軍!”

劉演驚醒,一骨碌爬起來,慌忙問道:“怎麼,有軍情回稟?”

“不,是劉三將軍求見。”

“既是文叔,讓他進來就是,何用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