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寵與部屬一致同意漁陽歸屬劉秀,不聽主郎號令。便請來上穀使者寇恂,共商兩郡合兵,馳援大司馬劉秀的事宜。商議已畢。彭寵即令吳漢、蓋延、王梁為將,率漁陽突騎與上穀兵馬會師,並軍征討,揮戈南向。所過之處,盡斬王郎兵將,攻城奪邑,所向披靡。
漁陽上穀的去向關乎河北的得失,不但大司馬劉秀關注著,邯鄲王郎也在虎視眈眈地審視著。當探馬向趙王宮稟明兩郡的動向時,王郎大吃一驚,慌忙在溫明殿召集群臣商議對策,諫議大夫杜威說道:“劉秀從洛陽出徇河北,與上穀耿況、漁陽彭寵沒有任何往來。上穀、漁陽為其所用,一定受人蠱惑,如果陛下使用重金賄賂耿況、彭寵,即使兩郡不為我所用,也可保持中立。此後,再派人出徇四地,宣揚上穀、漁陽為我邯鄲而戰,劉秀與兩郡相互必疑,必然內訌。邯鄲坐收漁利,再遣將把守關隘、嚴陣以待,河北緊密如鐵桶,劉秀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插進來。占穩了河北,陛下就可以逐鹿中原,漢室天下就是您的了。”
王郎覺得有理,當即調整戰略部署,派大司馬李育出徇郡國,謀劃漁陽、上穀之事。用大將軍張參把守柏入城,太守王饒、將軍兒寵把守巨鹿,橫野將軍劉奉把守廣阿城。
王郎已擁有雄兵猛將,假帝嗣之名以令天下,何愁坐不穩天子之位。王郎和心腹之臣對此毫不懷疑。
入夜,漢軍大司馬帳中燈光明亮。劉秀與眾將正圍坐在地圖前,商討軍情。忽然,探馬來報。
“稟明公,王郎大將李惲正率兵馳援部城,距離都城隻有一百餘裏。”
劉秀與眾將吃了一驚。耿純說道:“鄗城令得大司馬檄書,已有歸附之意,如果李惲趕到,部城令必附王郎。”
劉秀點頭說道:“部城是我進兵邯鄲必經之地。如果被王郎奪去,再想攻取,付出的代價就大了。我軍距都城有多遠?”
“大約二百裏地。”邳彤看著地圖說道。
“傳令各部:輜重押後,輕騎立即出發,一定要在天亮前趕到鄗城。”劉秀威嚴地下達命令,雙目炯炯有神。
“遵命!”
眾將各回本部,傳達大司馬的命令。剛剛進入夢鄉的漢軍將士二話沒說,披掛整齊,抓起兵器,飛身上馬。一條長龍在夜色中向北飛馳。急驟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天色微明,大軍終於趕到鄗城西。劉秀剛剛勒住戰馬,便有探馬來報。
“稟明公,邯鄲李惲的兵馬正在城東安營。”
劉秀欣慰地笑了,自己總算沒有落在李惲身後。都城歸誰,要看各自的實力了。
天色大亮,鄗城令登上城頭,一手拿著出自李立之手的邯鄲檄文,一手拿著出自信都太守任光手筆的檄文,不知所措。城中百姓嚇得關門閉戶,街上冷冷清清。
李惲、劉秀因不知鄗城心歸何處,都不敢冒然進攻對方,雙方就這樣夾城列陣對峙著,不知不覺日頭西墜了。
劉秀正在焦急不安,忽然探馬送來一封帛書,拆開一看,卻是部城令手書。信中說,鄗城大姓蘇公,是王郎大司馬李育的至親,不願迎大司馬,已潛出城東去見李惲,約定今晚裏應外合,共擊大司馬的漢軍。
劉秀把書信交給眾將傳閱,多數將士認為信中有詐,唯獨前將軍耿純堅信部城令有歸漢之心,請命道:“屬下願率所部兵馬今夜埋伏在城門口,待蘇公與李惲會麵時,發動突襲,斬此二賊之首級,部城必為我所有。”
劉秀沉聲道:“不管信中是否有詐,今晚一定要發起對李惲的進攻。不妨依伯山所請,我自率軍押後。”
入夜,天色陰沉,城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耿純自領前車,馬銜枚,人躡足,悄悄埋伏離城門隻有幾步遠的樹林裏。城門樓上燈光明亮,巡邏的兵卒來回走動。耿純躲在樹林裏,借著燈光,正好把城門口看得一清二楚。
時間在飛速流逝,天近亥時,城頭上突然出現三盞紅燈,在空中轉了三圈。耿純一見大喜,猜測一定是蘇公信號。轉眼向李惲營中看去,隻見人影晃動,好像有人馬向這邊走動,越來越近,到了城門口,耿純看清楚了,為首之將一身大將軍披掛,必是李惲無疑、這時,隨著城門“吱呀呀”地打開,城內走出一隊人馬,自然是蘇公了。耿純見時機已到,突然大喊一聲:“殺!”
隻見李惲馬前突然彈起一根繩索,戰馬一驚,把李惲摔落馬下。
“殺呀!”
耿純又是一聲大喊,戰馬已竄出樹林,衝到李惲跟前,大刀一舉,寒光一閃,李惲的腦袋滾出多遠,連“哼”一聲也沒來得及。蘇公驚呆了,等他清醒過來時,發現李惲已死,慌忙招呼兵將來圍耿純。耿純大喝一聲,抖擻精神,與蘇公廝殺在一起。
埋伏在後麵的漢軍主力,見前軍已與敵人交鋒,登時鼓角震天,殺了過來。大司馬劉秀頭戴輿整,身披甲衣,腿紮行騰,足登革靴,揮刀躍馬,衝在最前麵。中堅將軍杜茂、護軍朱祐、騎都尉劉隆、驍騎將軍劉植緊隨其後,各舉刀槍,猛砍猛殺。李惲兵馬擋不住漢軍的攻勢,紛紛棄戈曳旗,四散逃命。蘇公見勢不妙,心頭慌亂,被耿純一刀砍下戰馬。此時,鄗城令也率親兵吏卒,殺向蘇公人馬,出城歸降劉秀。
天色大亮,部城城頭飄揚起“漢”字旌旗,大司馬劉秀率軍進駐部城。騎都尉劉隆慨歎道:“多虧大司馬決斷英明。如果我軍不及時趕到,部城必為李惲所得,據城固守,我軍攻堅而戰,付出的代價可想而知了。”
劉秀在府衙坐定,毫無矜持之意,謙遜地一笑,道:“部城固然重要,但畢竟是小邑,我軍尚可以吃掉它。前麵的真定王劉揚擁兵十萬,兵多將廣,聽命於王郎,阻住我北進的道路,這可是塊硬骨頭。大家來商議一下,如何啃掉它。”
眾將尚未開口,劉隆笑道:“明公,真定用得著動刀兵嗎?真定王劉揚也是宗室,跟明公一樣,是高祖九世孫。明公檄文所到,再遣使招降,劉揚豈有不降之理?”
劉秀沉思道:“宗室之中,良莠不齊。劉揚既然歸附王郎,恐怕再也難以歸漢。不過,元伯之言,不妨一試!”當即遣使者攜帶重禮去真定郡招降劉揚。
兩天後,使者空手而回,臉上一道道傷痕哭倒在劉秀跟前。劉秀心頭一沉,忙問道:“快說,怎麼回事?”
“稟明公:劉揚真不是東西,大司馬檄文還沒有看完,就扔在地上,喝令侍衛驅趕屬下。您瞧,我這臉上的傷就是被竹鞭打的。請明公速發大兵,平滅真定,砍下劉揚的狗頭。”
劉秀讓使者回營休養,環視眾將,怒氣衝衝地說道:“劉揚背棄列祖,悖天附逆,神人共憤,我大軍到此,若不施以薄懲,上天也不會答應。諸將聽令……”
“明公且慢!”
驍騎將軍劉植突然挺身而出,攔住正要發布軍令的大司馬,說道:“屬下與真定王俱在河北,有過一麵之緣。據守昌城時,亦有來往。願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劉揚,歸降明公。如果劉揚死心塌地,為王郎賣命,明公再發兵不遲。”
劉秀搖頭道:“使者既遭驅逐,說明劉揚已經死心塌地為邯鄲賣命,伯先前去,恐怕凶多吉少,還是別冒險了。”
“不,明公。”劉植昂然道,“如果屬下能勸降劉揚歸附,明公不僅可得十萬兵力,也可得到真定一帶豪強大姓的支持,對於孤立王郎的勢力有很大的作用。屬下雖死也是值得的。誠請明公準允。”
劉秀深受感動,他當然清楚勸降真定王的重大意義,便上前執劉植手說道:“伯先千萬小心,我為你備辦重禮,派人護送去真定。”
劉植搖搖道:“勸降劉揚,隻需真誠,無需重金。隻有打消他的疑慮,才有希望勸降他。屬下單人獨騎前去。”
劉秀覺得有理,便與諸將出營,為劉植送行。劉植脫下大將軍服,挽上儒衣冠帶,向劉秀和眾將拱手告別,然後上馬,獨自一人向真定馳去。
劉秀駐軍部城,白天率軍操練,晚上與眾將談論兵事。表麵談笑風生,處事如常,內心無時無刻都在為劉植擔憂。轉眼三天過去了,眾將都沉不住氣了,營中議論紛紛,傳說劉植已經凶多吉少。劉秀也有些沉不住氣了,隻有鄧禹勸慰道:“不論驍騎將軍是凶是吉,現在情況不明,切忌冒然行動,隻有耐心等候。”
劉秀隻得強作鎮定。又是兩天過去了。正當他坐臥不寧時,忽然兵卒興衝衝地進來稟道:“明公,驍騎將軍回來了。”
劉秀心裏一塊石頭落地,忙率眾將迎出帳外。劉植依然儒衣冠帶,單騎而歸。回到帳中,劉秀未及落座,忙問:“伯先,結果如何?”
劉植滿麵喜色,道:“真定王已被屬下勸服,願以兵歸降明公,彼此同心,共滅王郎。不過……”說著,麵露遲疑之色。
劉秀猜測,必是劉揚提出了苛刻的條件,便寬容地一笑,說道:“隻要劉揚願意歸降,我會盡可能地滿足他的要求,決不讓伯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