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太守王饒正在後院摟著愛妾酣睡,聞聽漢軍突襲,慌忙披甲上馬,指揮親兵、衛隊抵敵。這時,銚期殺到,百餘將士一下子就把那些親兵衝得七零八落。王饒大怒,拍馬來戰銚期,隻兩合,就被銚期斬於馬下。邯鄲兵馬見主將喪命,軍無鬥誌,四散奔逃。銚期割下王饒首級,奪過戰馬,上馬複戰。混戰中被流矢射中麵額,血流滿麵。所幸強弩之末,傷得不深。銚期忍著疼痛,胡亂用幘巾裹住傷處,又殺人亂軍中。這時,鄧滿率漢軍攻進城來,到處追殺頑抗的巨鹿兵馬。
天色放亮,雨過天晴,巨鹿守軍或降或逃,喊殺聲漸弱。銚期和手下的百餘將士渾身是血,分不清是殺敵太多濺在身上,還是自身受的傷。
巨鹿城頭,飄揚起漢室旌旗。鄧滿率部分人馬清理善後,原地駐守。銚期包紮好傷口,帶大部人馬押解輜重糧草,挑著王饒頭顱趕往邯鄲增援。
劉秀宗自迎接銚期入帳,嘉獎鄧滿、銚期的勇猛果斷,當即拜銚期為虎牙大將軍。巨鹿已下的消息迅速傳開,漢兵歡呼跳躍,攻城的士氣更盛。邯鄲守軍遙望王饒首級,知道援兵無望,敗局已定,人人自危。王郎少傅李立當晚便帶心腹親兵悄悄打開城門,迎接漢軍入城。漢軍潮水般湧入城中,直奔王官。一路上,邯鄲兵馬大多乞降潰逃,也有頑抗的,拚搏慘烈。劉秀大隊人馬入城,嚴令擒拿首犯,餘者投降免死。
天色微明,漢軍占領全城,邯鄲兵馬或降或逃,不再抵抗。但是,搜遍全城,不見王郎蹤跡。
漢軍功曹王霸從守城門的降卒口中得知,王郎從後門潛逃而出。王霸二話沒說,單刀匹馬追出城去。出城十裏,天色大亮,遠遠望見一人一騎孤零零地落荒奔逃。王霸料定,必是王郎無疑。拍馬趕上,大刀一橫,譏諷道:“卜卦先生,該算算自己的命運了!”
王郎抬頭,麵色灰白,結結巴巴地說:“壯士饒命。朕……不是劉子輿。”
王霸大笑一聲,手起刀落,把王郎劈死馬下,割下首級,回城報功去了。
被方望、弓林劫持到臨涇的劉嬰,戰戰兢兢地登上禦座,祭拜天地神明、列祖列宗後,自稱天子。封弓林為大司馬,方望為丞相,其餘數千嘍噦皆有封賞。
可是,禦座還沒有坐熱,長安更始帝便遣丞相李鬆、討難將軍蘇茂率領大軍,前來征伐。方望、弓林兵少勢微,引兵抵抗。一經交鋒,勝敗立見分曉。李鬆、蘇茂圍殲臨涇兵馬,斬方望、弓林首級。劉嬰的朝臣四顧逃命,沒人過問新立的天子。剛做幾天皇帝的劉嬰,稀裏糊塗地死於亂軍之中。
真假漢帝的滅亡沒有改變天下群雄竟立的局麵,梁王劉永擅命淮南;公孫述稱王巴蜀,李憲自立為淮南王;秦豐自號楚黎王;張步起兵於琅琊;董憲擁兵於東海;田戎起於夷陵,並置將帥,侵吞郡縣。又有銅馬渠帥東山荒禿、大渠帥樊鍾、尤來渠帥樊宗、林校渠帥高庭、檀鄉渠帥董次仲、五樓渠帥張文、獲索渠帥右師郎以及高湖、重連、鐵脛、上江、青犢、五幡等,乘勢蜂起,各領部曲,眾合數百萬,據地搶掠,地方紛亂。
但是,上述各部勢力雖眾,力量分散,還不足以對新生的更始政權產生太大的威脅。東方赤眉,擁兵百萬,則不可輕視。
樊崇等赤眉渠帥原本有心歸降更始帝的漢室政權。親去洛陽拜見更始帝。可是,目光短淺昏庸無能的更始帝和綠林諸將不作妥善安置。樊崇等人大失所望,先後逃出洛陽,回歸老營。
為反莽而起的赤眉軍,在王莽新朝滅亡之後,失去了鬥爭的目標,轉而進攻更始政權。
樊崇在潁川把赤眉軍分兵兩路。一路由自己和逄安率領,轉而南征;一路由徐宣、謝祿、楊音率領,轉而北戰。兩路大軍南片北戰,殺豪族、斬郡吏,所過之處,盡掠豪族大姓的家財,以用軍需。
南路赤眉軍兵進湖陽。劉秀舅父樊宏乃湖陽大姓,地方巨富。首當其衝,成為赤眉軍進攻的目標。家人得知赤眉軍兵臨湖陽,慌忙飛報老爺樊宏。
樊宏扶劉演靈柩歸鄉,得回故裏,從此對天下大事心灰意冷,每天隻是讀書練劍,悠閑度日。聞聽赤眉軍來攻湖陽,頓時吃了一驚。
大難來臨,不能不問了。
樊宏勸住來回奔忙準備組織莊兵抵抗赤眉軍的管家樊童說:“赤眉軍為反莽而起,乃是義軍。大司徒劉演亦是反莽英雄,可惜被更始君臣所害。同為反莽而起,赤眉渠帥不會不憐惜大司徒的不幸。先禮為上,快去準備牛酒肉食糧草,我要親去赤眉軍營中犒勞。”
樊童依言而行,很快準備好一切。樊宏率邑民莊丁的人,挑酒牽牛,車載人擔,前往赤眉軍營。
赤眉渠帥樊崇得知劉演、劉秀的舅父前來犒軍,親自與眾渠帥迎出帳外。樊宏抱拳施禮道:“各位好漢辛苦了。老夫聽說貴軍光臨敝縣,特來犒勞,不成敬意,樊童,把禮單呈上。”
樊崇接過禮單,不及細看,便上前扶住樊宏,感激地說:“老人家,大軍初到貴地,騷擾地方,樊某本該謝罪,怎好再收您的禮物。”
樊宏說:“貴軍為反莽而起,除暴虜,定社稷,也是義軍,老夫當然要表示敬意。”
樊崇請老人入營細敘,說:“賢甥大司徒劉演舂陵起兵,反莽誅暴。一代英豪,可惜,好人不長壽,被更始君臣所害。樊某與眾渠帥對大司徒一向敬仰,深為憐惜。此次南征北討就是向長安昏君示以兵威,為大司徒劉演報仇。”
樊宏心裏嘻笑,赤眉軍百萬之眾南征北戰無非要跟長安更始君臣爭奪天下,豈能一個屈死的劉演?但是,他表麵上仍裝成萬分感激的樣子說:“貴軍真是仁義之師,早該攻打長安,為我屈死的演兒報仇了。”
樊崇收下厚禮,與眾渠帥一起跟樊宏前往劉演墳前,行祭拜之禮,表示敬仰和哀悼之情。
從劉演墳墓回營,樊崇召集軍中三老、從事以上首領開會,說:“我軍本為反莽而起,如今王莽雖滅,但天下不寧,百姓仍受戰亂之苦,豪族大姓據地自守,長安漢帝軟弱昏庸。我軍將士多為東方人,轉戰各地,流徙他邑,久戰生厭,軍心思歸。但是,東歸故鄉,眾兵必散,沒有了實力,將士們還是要落到衣食無著,受人欺淩的境地。不如移師西進,攻取長安,共享榮華富貴。”
眾首領無不讚同。於是樊崇派人急召北路赤眉,會師湖陽。兩路大軍聚在一處,犒勞飽餐,殺牲盟誓,共約西進,攻打帝都長安。
長安更始帝君臣還沒有覺察到赤眉軍的巨大威脅。但是,大司馬劉秀占領邯鄲,平滅王郎的捷報引起了更始帝的不安。
更始帝看完劉秀從邯鄲送來的捷報,且喜且憂。喜的是一個冒牌的漢室天子被除去,少了競爭的對手,自己更加名正言順地自稱漢帝。憂的是劉秀的勢力坐地自大,難以鉗製,同樣是帝室後裔,說不定哪天也會自立為帝。他可是比王郎強過十倍的競爭對手。一日不去,如梗在喉。
更始帝坐朝,召集群臣說:“大司馬劉秀不負朕望,執節此渡,平滅叛賊王郎,占據河北,可喜可賀。但是,劉秀專據一方,聲威日盛,朕心不安。諸卿有何見教?”
劉秀平滅王郎,占據邯鄲,引起綠林諸將的疑慮。在鉗製劉秀勢力發展的問題上,更始君臣的觀點是一致。因此,諸將附和更始帝的主張。宜城王王鳳出班稟奏說:“劉秀素有野心,決不會屈尊人下。如今他在河北占據了邯鄲根基之地,不久便是第二個王郎,不能不早作提防。”更始帝說:“朕早就提防他了,所以遣尚書令謝躬以增援河北為理由監視他。”禦史黃全出班冷笑道:“謝君生性仁厚,僅憑陛下監視之旨,豈肯為難劉秀?還是不讓他坐地勢大,稱霸一方。”
趙萌止住眾人,出班說道:“逆臣劉演死於陛下之手,劉秀是其胞弟必然懷恨在心。所以隱忍不發,是他的勢力還不夠強大。如果讓他繼續專據一方,必然尾大不掉。以其過人的才能,我們君臣都不是他的敵手。黃大人所言極是,僅憑仁厚的尚書令大人監視他,於事無補。為臣愚見,不如遣使者赴邯鄲召他回京,削奪兵權,封他個有名無實的王爵,就好轄製他了。如果他不從,就是違旨,陛下便可名正言順發兵征討。”
趙萌的話對更始帝來說,就是聖旨。何況正中他的心意。於是更始帝說道:“趙卿之言極是,朕馬上擬旨,不知哪位愛卿願出徇河北?”
禦史黃全挺身而出:“為臣願往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