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劉秀起反心謀大業 河內郡守城拒明公(1 / 3)

劉秀的內心正在進行激烈的鬥爭,他想到假如自己一旦返回長安,必定受到鉗製,無所作為,弄不好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連性命也難保住;如果留在河北,孤注一擲,或許可以大展宏圖,實現當初的誓言。道理雖然明顯擺在那裏,但這樣一來,是不是就一帆風順了呢?

“伯昭所言自是有道理,隻是……現在情況並不容樂觀。根據最新消息,上穀、漁陽兩郡已經易手他人,我們的力量被削弱了,況且若不聽命回京赴任,那可是抗旨的殺頭大罪呀。抗旨殺頭似乎還遠一步,隻怕咱們脫離了更始朝廷,從名義上就成了叛臣,若眾叛親離,眾人群起而攻之,憑咱們眼下的兵力,隻怕孫臏重生,也難以應付。”

“明公不必多慮。”有個聲音飄然進來,緊接著人影一閃,有人款步進來。原來鄧禹已在殿外恭候多時,見劉秀猶豫徘徊思前想後始終下不了決心,而話語中已經透出鬆動,便忍不住進來接過耿弁的話題:“明公,如今長安政局破敗,更始隻是個空殼而已,民心皆失,所謂是不是正宗的漢室,許多人已經不放在心上。明公自奉命北渡以來,威德加於四海,如果樹起自己的大旗,天下人必不以叛逆之臣加罪明公。所謂多一位神仙多一爐香,誰能使百姓安居樂業,誰就是百姓擁戴的明君,請明公大膽決策吧。”

跟在鄧禹身後的虎牙將軍銚期也按捺不住:“明公切不可優柔寡斷,貽誤時機。耽擱一時,上穀、漁陽落入對方手中,再耽擱下去,必然要付出更多不必要的代價。”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句句說在劉秀心坎上,麵對一張張急切激動的麵孔,劉秀深深為之動容,立馬精神大振:“諸位費心,多謝各位赤心進言。好!既然都這樣說,那咱們就定了,下一步我要辭朝命而不就,決不落入朝廷那幫小人的陷阱,至於後事如何,還需要我們風雨同舟,和衷共濟。”

“哈哈哈……”

溫明殿內傳來劉秀和諸將久違的爽朗笑聲。太陽撥開雲霧探出腦袋,陽光普照溫明殿外。

次日晚上,天色剛剛暗下來,估摸著大家用過晚飯,劉秀衣冠嚴整,隻身前往黃全他們下榻的溫泉客房。黃全聞聽劉秀這個時候來訪,不由心中忐忑不安,但表麵上很是熱情:“蕭王軍務如此繁忙,還要夜間過來,真是太辛苦了,等回到京師,一定得好好歇息將養一陣子。快請進,請進。”

說著,兩人攜手走進前廳,黃全客氣地堅持讓劉秀坐於上座。

劉秀滿麵春風,抬眼環視一下四周,客氣地問詢一句:“禦史大人住在這裏還算舒心吧,軍營中什麼都簡陋,委屈大人了。深夜叨擾禦史,真是抱歉。”

“蕭王多慮了,現在沒人打擾,咱們正好可以坐下來,議議蕭王回京上任的具體事宜了。”黃全趕緊以攻為守,把話題向他最關心的方麵轉移。

劉秀含蓄地一笑,聲音平穩地婉言說:“不瞞禦史大人說,離開京師這麼久,孤身漂泊在外,我也想快馬加鞭,盡快奔赴京城,奉命於皇上左右。可是靜下心來仔細想想,現在就這樣回去,似乎不甚妥當。”

黃全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從椅子上直起腰身,不由得一陣驚愕:“有何不妥?如有難處,我會奏於朝廷,來分大司馬之憂。不過話說回來,自古都是官大一級,如泰山壓頂,更何況是朝廷聖命?不管千難萬難,還望大司馬盡快回京,有困難慢慢處理,我也好得功而返。”

“禦史大人久在朝廷,對河北一帶形勢不大了解,所以才這樣說。其實河北遠不像朝廷和禦史大人想的那樣簡單。”劉秀手指關節輕敲桌麵,王郎剛剛覆滅,但河北仍一片狼藉,遠未平定。當下銅馬、尤來、五校、檀鄉等眾多雜七雜八的亂兵,或大或小,加起來擁兵數百萬。他們獨霸一方,擅自專權,搶掠百姓,鬧騰得地方烏煙瘴氣,而且還有彼此勾結聯合的形勢。如果我們現在撤兵回京,這些力量一旦結集起來,河北重地必然得而複失,我們全軍上下浴血戰場的功績,勢必要功虧一簣,付之東流。所以我打算,京城聖命暫先緩一緩,待我發精銳之師,快刀利馬,為朝廷征討四方。待河北完全平定之日,我願即刻回京。這樣做並非劉某擅自大膽抗旨,實為情勢所迫,禦史大人是最明理的,這話一聽就明白,還望大人在皇上跟前講明黃全眨眼聽著,定了定神隨口說一句:“蕭王辦事一向考慮周全,不過嘛……”他忽然冷笑一聲,“怎麼偏偏這次就犯糊塗了呢。蕭王說的這些情況,朝廷都考慮到了,聖旨上講得明明白白,河北方麵,其餘蕭王未完成的戰事,皆由皇帝派來的蔡充、韋順和苗曾處理。況且他們已奉旨任命,蕭王向來待人寬容而不苛刻,大概不會不相信他們的能力吧?如果蕭王執意要抗旨留守河北,那可就是犯了抗旨,要背負上叛賊之名的大罪。後果如何,蕭王想必知道得更清楚吧。”

劉秀聽他說話不陰不陽,好像還有點威脅的意味,心裏哼一聲,我還沒回朝廷,你就拿大了,要是赤手空拳地回去了,你們還不定怎樣呢!心裏的念頭立刻堅定許多,臉色不免有些激動:“禦史大人也是知道的,當初河北告急,滿朝文臣武將,一個個縮著頭不敢吭聲,是劉某不畏艱險,仗著一顆赤膽忠心,挺身而出,接下聖旨,奉命北渡。一路經曆無數艱險,多少次險些丟了性命?這才鎮撫州郡,平定四方,除王莽苛政,複漢室舊製。對突然崛起的叛賊勢力殊死抵抗,終於平滅王郎,收複邯鄲,始有根基。如今更始陛下一張聖旨,將蔡充、韋順、功曾三個無功無德、人地兩生的將領安插在這裏,且不說他們能力如何,單是對形勢和地理位置不熟悉,就是致命的弱點。平定叛亂乃是關乎多少兵將的大事,豈能兒戲?!還請禦史如實稟奏於皇上,懇請皇上恩準。”

黃全見劉秀聲色漸漸嚴厲起來,不禁有些心虛,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應對,本想說句軟話,可朝廷欽差的大架子拿慣了,硬著頭皮說句:“難道……蕭王想……想造反?”

劉秀義正詞嚴、不卑不亢地回應道:“禦史說到哪裏去了?不要妄加罪名嘛!禦史大人不是不知道,更始陛下整日貪享富貴,不理朝政,聖旨命令僅僅能在長安城內行得通,其實已經名存實亡。這話劉某本不想說破,但大人非要聽,隻好說出來,如今更始朝廷佞臣當道,濫下聖旨,不慮河北戰事,凡事隻從爭權奪勢出發,從不為百姓考慮半分。這樣的聖旨,劉某不必遵從!”

話說到這份兒上,黃全知道不撕破臉皮也不行了,騰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指手畫腳虛張聲勢地叫喊:“蕭王果真明目張膽,存心要造反。不管你有千萬條理由,就是抗旨不遵這一條,也能定你一個反叛朝廷、大逆不道的罪名!”

劉秀聽他話語不留情麵,也氣憤地站起身,提高了聲音:“我漢室委靡,全都因為更始昏庸無能,致使外戚趁機篡權,奸臣當道!如今我劉某於公於私都不會投奔那昏君,我就是要給天下百姓更換一番嶄新天地!好了,什麼都不用多說,你回去歸址把我的話說給更始帝就行。隻是麻煩禦史空跑了一遭。”

黃全見他越說越露骨,竟然忘了身在何地,伸手從腰裏要拉出刀來,可手握刀柄,立刻想起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左右都是人家的人,他若是徹底翻了臉,自己這個禦史這個欽差算個狗屁?弄不好人家嘴角一歪,自己就得落個死無葬身之地,那就太不值了。緊張地思量一下,也不好再爭執下去,黃全又一屁股坐了下來,搖搖頭無奈地歎口氣:“不管怎麼說,路是自己走出來的,蕭王還是要三思。若蕭王執意如此,我也沒辦法,隻能如實稟報。”

劉秀心裏冷笑一聲,已經走到門口:“我還有事情,明日恕不遠送,勞禦史在更始帝麵前多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