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的日子果然喜事特別多。參加完登基太典,剛回到營寨,就有消息傳來,夫人郭聖通一個時辰前生了個男孩,劉秀當即給這個應運而生的皇子取名叫劉強。隨後自然要大封群臣,賞賜爵祿。經過討論,命王梁擔任大司空,吳漢為大司馬,鄧禹擔當大司徒。任命偏將軍景丹為驃騎大將軍,耿弁為建威大將軍,蓋延為虎牙大將軍,朱祐為建義大將軍,杜茂為大將軍。其餘眾人各有分封,皆有名號。從此一個嶄新的政權建立起來。
所有禮儀進行完畢後,因為部城城池太小,並非久留之地。建武君臣起駕繼續南下。這年的七月,來到懷地,臨時駐紮下來。劉秀派遣建威大將軍耿弇率領陳俊駐守在五津社,抵擋住更始政權援助洛陽。又派遣大司馬吳漢和朱祐、岑彭等十餘員精兵良將,全力圍攻守衛洛陽的朱鮪。分派下去後,看大家領兵分頭而去,劉秀繼續南進,抵達河陽,威脅洛陽。
鄧禹奪取河東以後,並沒有停息,馬不停蹄地從汾陽向西進軍,橫渡黃河,企圖奪取夏陽,直逼到長安城下。聞聽消息,更始皇帝劉玄更是惶恐,單一個赤眉已經叫自己吃不消,如今來個智勇雙全的鄧禹,自己能抵擋得住嗎?躊躇間,戰報接連傳來,鄧禹的兵馬越來越靠近了。劉玄無奈,隻得硬著頭皮,傾其所有,派遣中郎將左輔都尉公乘歙帶領十萬大軍,和馮翊左右呼應,共同抵擋鄧禹。
鄧禹率領兵馬徑直殺來,兩軍在衙縣這個地方狹路相逢。雙方短兵相接,拚殺得十分激烈。就在難分難解的時候,隻見鄧禹登上高處,令旗使勁一揮,建武漢軍變魔法似的,忽然勢力大增,從兩軍對陣的旁邊竄出兩萬精銳騎兵,鐵騎踏地,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頓時把更始軍隊給壓了下去。原來,鄧禹早就料到在長安附近會有一場惡戰,他預先把兩萬精銳騎兵埋伏在旁側,等雙方都疲憊不堪的時候,突然殺出。公乘歙的兵將已經衝殺得竭盡全力,此刻麵對銳不可當的騎兵,頓時如大河決堤,洶湧著向後退卻。公乘歙左呼右攔,但敗局已定,如何能呼喊得住?反倒使後邊的向前衝,前邊的向後退,自相踐踏,白白折損大量兵力。鄧禹乘著有利形勢,揮師猛力衝殺,把更始漢軍打得慘敗,完全占領了夏陽,長安已經暴自露在眼皮下。
就在鄧禹的西路大軍勝利推進的時候,東邊的洛陽同樣也處在劉秀大軍的威脅之下。與此同時,赤眉軍也在向西加緊推進,前鋒抵達到鄭地。而為了不引起長安局麵的複雜化,鄧禹分出一部分兵力向東擴張,駐紮在夏陽。一時間,中原到長安一帶,形成了赤眉軍和更始、建武漢軍三大勢力的對峙,洛陽和長安成了三股勢力爭奪角逐的主要地區。
而此時的劉玄,雖然為火燒眉毛而焦急萬分,但還有另一個潛在的威脅,更讓他心驚膽戰。自從殺掉陳牧和成丹,促使王匡和張印合兵反對自己後,王匡和張印占據長安外城,居高臨下,遏製趙萌的進攻。劉玄見趙萌不能取勝,便派遣使者到掫城,將丞相李鬆的兵馬召集回來。有了李鬆的幫助,趙萌乘機從長安郊外猛攻長安外城。結果張印和王匡寡不敵眾,大敗逃竄。這樣劉玄才從長安郊外又搬了回去。可是回去之後才發現,經過王匡等人的洗劫,未央宮已經成了一片瓦礫,實在無法居住,隻得暫時把大殿設立在長信宮。但經過這場內部火並,李鬆從掫城自動撤兵,導致新豐空虛,長安門戶洞開,給了別人以可乘之機。赤眉軍就是看到了這個機會,立刻日夜兼程,向西挺進,兵馬一直進逼到高陵。
長安混戰之時,劉秀正忙於搜羅人才,安撫民心,穩固自己在河北和東邊的地盤。他聽說密縣原先的先令卓茂治理地方很有一套,並且愛惜民力,是個難得的好官,立刻派使者帶了聘禮和馬車,前去邀請。此刻卓茂已經年過七十,須發皆白,手持竹杖拜見劉秀,兩人談論到如何治理國家,如何在亂世中安撫民心,十分投機。卓茂因為自己年事太高,沒有精力追隨劉秀,便推薦同縣人孔休和陳留郡的蔡勳,還有安眾縣的劉宣、龔勝,還有上黨人鮑宣,這些人都是有守有才,是非分明,他們一起拒絕王莽的邀請,不為高官厚祿所動心,是地方上深得人心的仁人君子。劉秀立刻下詔令,把他們全部重用。後來這些人為建武朝廷治理百姓嚴肅法紀,籠絡人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其中鮑宣剛直不阿,和後來的洛陽令董宜,成為一代名臣。
重用這些人,不僅給自己的隊伍注入了新的活力,更在百姓中間造成一種聲勢。沒過多久,中原百姓都知道,如今新立的建武朝廷和原先的更始完全不同。新皇上善於招納賢才,待人寬厚,是難得的明君。這樣一來,就把眾多官吏百姓和地方豪傑凝聚在自己身邊,其威力雖然無形,卻無比強大,為以後重整河山奠定了雄厚基礎。
由於劉秀的兵馬主要分散在洛陽、夏陽和河陽等地方,戰事頻繁,糧餉支出特別巨大,這就使負責供應糧草的河內壓力加重。河內太守寇恂日夜操勞,派出的運送糧草馬車絡繹不絕,使前方軍隊從未出現過糧餉短缺的情況,有力地支援了前方作戰。劉秀多次下詔書表彰寇恂的功勞,稱他是自己的蕭何。寇恂自己也很是得意,經常拿出表彰自己的詔書讓別人看,炫耀的意味不言而喻。
見寇恂這番表情,有個叫董崇的門生趁個機會悄悄對寇恂說:“寇大人,陛下新近即位,你們已經是君與臣的關係。自古君臣關係最難處理,作為臣子的,沒有功勞,就是不盡力,非但不能受到重用,而且還要被斥責懲處,但功勞過大,也會造成功高震主的後果,使得君王對自己產生疑心,反而出力不討好,最後也難免身死名裂,甚至牽連子孫。寇大人,在下看來,您現在正一步步走向後一種情況,而您還沒有覺察到,很讓我擔心。”
寇恂聽他這樣說,心底隱隱約約的擔心頓時被警醒,連忙催促他說下去。董崇端正了臉色接著說:“現在雖說皇上登了大位,但天下還遠沒有平定,豪傑割地稱王稱霸者數不勝數。寇大人您現在占據著河內這樣一個物產富饒的大郡,把河內治理得井井有條,深得民心,百姓擁戴。並且打敗了前來冒犯的蘇茂,證明您手中兵力也不弱。這樣下去,新皇上會怎樣看待您?他會不會忌諱您有朝一日也成為新的一方霸主?即便他自己不這樣認為,也難免有人在他跟前點火煽風。所以在下認為,您這樣下去,將來大漢江山統一之時,就是您倒黴之日。”
寇恂邊聽邊點頭,越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禁不住頭上冒出冷汗來,連聲問,這可怎麼辦?這可如何是好?
董崇不慌不忙,附在寇恂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寇恂連連點頭:“君臣關係,確實是門學問啊,董崇雖然年輕,我卻真的不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果然如此。”
依照董崇的建議,寇恂第二天就向劉秀上書,說自己由於太忙碌,以至身體十分不適,不能料理郡中事務,請求辭去太守職務,讓皇上另派合適人選來負責後勤供應。接到奏折,劉秀大感蹊蹺。明明前幾天還聽人說,寇恂親自在城外指揮裝運馬車,身體健壯得很,怎麼說病就病了?這其中一定別有隱情。況且前方大戰在即,小戰每天都在發生,糧餉方麵如果出現差錯,那將是致命的問題。他立刻親自駕臨河內郡,說是慰問寇恂病情。
車駕剛到河內城門外,寇恂官服整齊地在城外迎接。劉秀見他臉色紅潤,不像是有病的模樣,心裏更加疑惑,正要追問其中情由,寇恂卻搶先上前,撲通跪倒在地,大聲說:“陛下,臣非身子有病,實在是心裏有愧。如今各地戰事如火如荼,臣卻安居在河內,當起了悠閑的太平臣子,每想到前方將士流血戰死,而臣卻束手旁觀,就愧疚不安。陛下,臣請求辭去河內太守職務,甘願到前方做一個兵卒,為陛下征戰效力!望陛下恩允!”
聽他這樣說,劉秀立刻明白了幾分,暗暗感歎,用心良苦啊!從車輦款步下來,拉住寇恂的手,和顏悅色地叫著他的字說:“子翼啊,你的心思朕能理解。但你應該知道,不管在不在疆場,隻要為戰事出力,就是報效國家。倘若都出征作戰,誰來供應糧草?前方大軍動輒消耗百萬擔糧食,這些東西從哪裏來?總得有個分工才成。自古無糧不聚兵,子翼功勞,比起前方流血作戰的兵將,毫不遜色,甚至作用更大。子翼切莫想那麼多,安心自己職守就是。”
寇恂見劉秀說得語重心長,忙再跪拜在地上:“陛下所言,臣銘記於心。隻是,臣雖然也為前方將士盡綿薄之力,但不能親身殺敵,總覺得不安。臣退而求其次,臣的侄子寇張和外甥穀崇率領突騎保衛河內,英勇善戰。臣既然不能親臨戰場,就請陛下應允,讓他們率領突騎代臣征戰沙場,為陛下效力,也略微緩解臣內心之愧疚。”
劉秀當即同意,封他們為偏將軍,作為先鋒,前去洛陽戰場。從此以後,寇恂沒了後顧之憂,更加盡職盡責,收集軍糧兵器,及時運送各地,極大地支援了洛陽和長安戰場。而大家君臣關係,因為處理得非常巧妙,也從此更加融洽。
洛陽戰場上,吳漢率領大軍日夜攻殺,但因為洛陽城牆高大城池深闊,本來就易守難攻,加上朱鮪知道自己和劉秀不僅有國仇,更有家恨,唯恐落到他手裏,防守得也就格外賣力。結果兩方對峙起來,僵持著打開消耗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