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西邊長安,赤眉軍攻勢非常猛烈,他們占領高陵後,立刻聚集兵力,圍攻長安。此刻長安城中由於剛剛經曆一場內訌,能征戰的兵將都在內訌中被殺或者逃亡,長安已處於無兵可守的狀態。劉玄急得團團轉,隻能讓丞相李鬆出城迎戰,自己和趙萌關閉城門,勉強把守。赤眉軍來到長安外圍後,樊崇調整兵力,一萬人為一營,共分成三十營,每營設立將帥,可以獨立行動,這樣,既能發揮兵力浩大的優勢,也不失靈活機動。
讓劉玄雪上加霜的是,被自己逼迫出去的王匡和張印感到絕望之際,放棄新豐,投降了樊祟,把自己的兵力和赤眉軍合並在一起,這樣赤眉兵力更加壯大。合兵之後,立刻開始進攻長安城東麵最北邊的東都門。李鬆在城外駐兵迎敵,本來就兵微將寡,況且這些日子,被劉玄調動著,來回奔波著和王匡等人搞內訌,已經人困馬乏,如何能敵得過如狼似虎的赤眉兵馬?沒打幾個照麵,赤眉軍便衝破了防線,李鬆猝不及防,被滾滾湧上來的赤眉軍從馬上拉下來,糊裏糊塗成了俘虜。
其他兵將見丞相都讓人家給生擒了,自然一哄而散,四下奔逃。赤眉軍乘勢肆意衝殺,把更始本來就剩餘不多的兵力秋風掃落葉般收拾個幹淨。赤眉軍把李鬆五花大綁,推搡在隊伍前邊,向長安城下逼近。恰好負責守衛東都門的將領是李鬆的弟弟李泛。他見哥哥狼狽不堪地讓人家當做盾牌,本想命令放箭投擲檑石,但又於心不忍,遲遲不敢動手。
樊崇等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們從容不迫地逼到城門下,樊崇衝城上厲聲大喊:“劉玄是什麼鳥玩意兒,也配當天子?!你們為他賣命,實在不值得。倒不如跟了我們,大家有肉同吃,有酒同喝,何等自在?快把城門打開,迎接我們進去,不但能把你哥哥給放了,還給你們兄弟弄個大官當當!”
李泛聽他說的雖然質樸粗野卻不無道理,略微思索一下,命令部下打開城門,迎接赤眉軍進城。就這樣,赤眉軍沒費多大力氣,就攻下了長安。是年為建武元年的九月。
聞聽赤眉軍已經進了城,劉玄驚慌失措,趕忙躲進內宮,讓人去請趙萌,共同商議對策。派去的人半天也沒回來,而外邊已經隱約傳來喊殺聲。劉玄在內殿汗流滿麵,團團亂轉著嘴裏直嘟囔:“哎呀,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這……”
外邊的喊殺聲越來越近,看來等趙萌是來不及了,說不定這個家夥早就自己卷了財寶溜出城外了。劉玄這樣一想,才意識到自己實在太傻了,趕忙抓起玉璽,胡亂塞在懷裏,脫下那身顯眼的龍袍,溜著牆根跑到馬棚,牽出一匹馬出了皇宮。幸運的是赤眉軍還沒攻殺到這裏,街上冷清清地沒一個人影。劉玄情急之下也不辨方向,隻覺得往前走應該是北邊,北邊有廚城門。傾耳聽聽,廚城門方向上似乎沒什麼動靜,他慌忙跳上馬匹,連甩兩鞭,從廚城門逃了出去。
一路狂奔,直跑到渭水邊上,實在跑不動了,又累又餓,惶急間走投無路,簡直想一頭紮進水裏了事。正彷徨時候,過來一隊人馬。劉玄本來想躲避,仔細一看,來人自己認識,是右都尉嚴本。嚴本是自己親自派到渭水來負責防守建武漢軍的,也不知道他投降了赤眉或者建武沒有。正思謀著,嚴本也看見了劉玄,上前撲通跪倒,又是請安又是寬慰,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願意護駕,請劉玄到自己軍營中暫時歇息,等待時機再卷土重來。
見嚴本這麼熱情,劉玄也不懷疑,況且也實在無路可走,便欣然跟隨嚴本去了軍營。其實劉玄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個亡國君王,嚴本哪有這份忠心保護自己。他是要把劉玄當成奇貨可居,等待機會獻給自己認為靠得住的一方,為自己謀得個官位。劉玄來到嚴本軍營後,立刻被嚴本監禁起來,押送到高陵,對外不準走漏風聲。就這樣,更始皇帝劉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地神秘消失了。
赤眉軍攻破長安,而更始皇帝卻下落不明。這個消息迅速在大江南北傳開。消息傳到河陽,劉秀立刻頒布詔旨:“更始破敗,棄城逃走,妻子裸袒,流徙道路。朕甚湣之。今封更始為淮陽王。吏人敢有賊害者,罪同大逆。”
詔令頒下後,了解更始朝廷內部情況的人都說,當初劉演和劉秀兄弟在更始朝廷中,處處受到牽製,並不得誌。尤其是劉演,戰功卓著,卻竟然被無辜殺害。雖然劉演被害,是王鳳和朱鮪、李軼等人亂進讒言,更始帝不過是人家的一塊招牌而已。但不管怎麼說,殺害劉演的,總歸還是他更始皇帝劉玄。說更始皇帝和劉秀有殺兄之仇也不為過。況且無論在宛城還是在洛陽,劉玄都說過要殺劉秀,若不是劉秀能忍受屈辱,善於應變,也許早就沒命了。像這麼一個人死了,劉秀應該高興,失蹤了就應該派人找見親手殺了,一解心頭之恨才對。可是人家劉秀,卻寬容到如此地步,不但不提及往日的冤仇,反而把他封為王爺,明確宣布要保護他。唉,到底是皇上,和咱平常人不一樣。難怪人家做了皇上,真是心胸寬厚,叫人欽佩呀!無論官吏將領還是普通百姓,無不從心底裏佩服,更加擁戴他們的建武皇帝。
赤眉軍占領了長安後,畢竟一幫窮苦百姓,見了京城如此多的店鋪和好東西,手癢癢得顧不上什麼軍紀不軍紀,大肆搶劫,結果耽誤了進攻皇宮的時間。等他們衝進皇宮後,卻不見了更始皇帝。樊崇等人著急了,下令關閉城門,挨家挨戶地搜索。整整忙活了兩天,更始帝卻依舊不見蹤影。他們有點著慌,雖然攻占了人家京師,但沒抓住他們頭領,對方就還有卷土重來的可能。既然硬的不行,隻好來軟的了。於是樊崇想了個主意,讓丞相徐宣起草文告,四處張貼,說更始皇帝如果自願來投降,就封他為長沙王,如果二十天後還不來自首,這個條件就自動取消,當成敵人來對待。
這個文告不但四處張貼,還派人在長安附近廣為散發。劉玄此時被軟禁在高陵,但畢竟人家還是皇帝,嚴本也不敢對他太苛刻,行動上並不太受約束,並且還讓劉玄頗信得過的大臣劉恭侍從在左右。赤眉軍所推立的劉盆子就是劉恭的弟弟。劉恭在軍營中看到長安散發的文告,忙拿了讓劉玄看。劉玄見文告上說不但不殺自己,還能封個王爺,繼續享受榮華生活,立刻動了心,激動得喜極而泣,淚流滿麵,最後手舉文告仰天哈哈大笑,仿佛瘋了一般。等高興勁頭過去,催促劉恭想辦法出去向長安送信,表示自己情願投降。
劉恭瞅個機會,偷偷溜出軍營,來到長安,向樊崇說明情況。樊崇立刻派右大司馬謝祿帶領人馬,去把劉玄給帶來。嚴本見赤眉軍來要人了,懾於人家的勢力,也不敢不答應,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把劉玄帶走,自己白費了一番心機。
劉玄跟隨謝祿等人來到長安後,先要到長信宮請罪。昔日的皇上,今天落魄為階下囚,何等狼狽。劉玄赤裸著上身,穿一條短褲,披頭散發,戰戰兢兢地跪在金殿上,連句話也哆嗦著說不出。劉盆子端坐在禦案後的寶座上,身材矮小,雖然穿著冠冕袞服,但仍舊不脫放牛娃的氣息,談不上威嚴。但大殿兩旁站立的將領卻個個麵目猙獰,如同廟裏的惡鬼。大家看見劉玄上來,頓時指手畫腳地議論紛紛,嗡嗡嚶嚶地亂成一團。劉玄匍匐在地上,聽眾人惡聲惡氣地說話,大氣不敢出,顫抖著雙手,奉上傳國玉璽。劉盆子從侍從手裏接過玉璽,翻來覆去看看,覺得也沒什麼好玩的,就隨手放在案上,按照別人教過的說道:“免禮,站起來吧。”
劉玄這才鬆了口氣,剛要站起來,一抬臉,正好看見王匡和張印等人正惡狠狠地看著自己,目光如兩把利錐。想著前些日子自己還要派兵把他們殺掉,如今人家已經成了赤眉軍大將、這可如何是好?雙腿一軟,又重重跪倒在地上。王匡和張印見劉玄就在跟前,新仇舊恨交集在一起,拉出腰刀就要當場把劉玄砍死。謝祿見狀,趁勢把劉玄拉到大殿外邊的庭院中。
此刻大殿內吵嚷聲一浪高過一浪。王匡和張印急於報仇,非殺劉玄不可,手舉腰刀比比劃劃,請皇上劉盆子下令。整天和牛打交道的劉盆子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孩,見人們這麼凶狠地叫喊,嚇得簡直要哭出聲來。忽然又看見哥哥劉恭跪在大殿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請求皇上饒了劉玄。哥哥的話當然是要聽的,劉盆子這樣想著,正想開口說免除劉玄死罪。但是話還沒出口,就見王匡和張印等人揮舞刀劍,對著自己怒目而視,趕忙縮了脖子大氣不敢出。
“和他噦嗦什麼,殺掉就是了!”張印說著,拉王匡一把,兩人仗著刀劍向殿外走。走出兩步,王匡又停下來,想一想說:“殺他也要殺得有道理。這樣,你把他押到殿內來,咱們當著皇上的麵把劉玄殺了,傳出去就是赤眉處死了劉玄,和咱們沒什麼關係,省得叫咱們落個殺人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