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為大業屈駕阻三軍 謀士獻策親征西州(1 / 3)

今日天氣相當不錯,陽光普照,清風徐徐,太陽毫不吝嗇地把所有恩澤照在天子劉秀所居住的宣德殿,清風蕩漾著,把讓人心氣舒暢的靈動氣息吹到了劉秀正端坐著的內殿。今天可真是個吉日,連天氣也這麼好。劉秀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著,整理一下衣衫,緩步踱出去。

宣德殿正廳裏,劉秀以隆重的禮儀接見了班彪與劉鈞。就在走進正廳的前一刻,劉秀心裏還在悶悶地歎息,既然做了皇上,就應該駕馭一個完整的天下,和當初高祖皇帝一樣,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實現和大哥舂陵起兵時發下的宏願。也就是說,接下來的日子,自己最大的夢想也就是完成統一大業,建立一個完整的大漢江山。

自從滅掉赤眉後,原先逃回天水的隗囂就成了心頭大患。他在那裏召集原先的部眾,趁東邊大動幹戈無暇顧及隴西的時機,迅速壯大起來,儼然成了氣候。並且他還和割據蜀地的公孫述互有來往,還不斷拉攏更北部的另一個擁兵將領竇融,大有占據半壁江山的氣勢。作為誌在一統天下的君主,劉秀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可是眼下對於西部的作戰,卻很讓劉秀擔心,不由得顧慮重重。西部地區地形複雜,地理位置特殊,交通條件比起當年征戰河北來,就顯得異常不便。而且出征將士們對地形不熟,據說有人到了那裏後,連方向都辨不清,東南西北瞎撞一氣。似這等情形,即便兵力糧草再充足,又怎麼可能打勝仗?古話說得好,若想勝利,天時、地利、人和無比關鍵。可是,別的不說,首先在地利方麵,大隊漢軍有可能還沒打仗,就要落個戰敗的結果。

一隻腳踏上台階時,劉秀忽然想起,就在昨天夜裏,自己夜不能寐,徘徊在大殿外苦苦思索。他在擔心隗囂向南爭取公孫述,往北聯合竇融。若是隗囂這麼做了,那他劉秀呢,縱有再大的本事,其結局也注定隻有敗在他們三方聯軍之下了。

可縱然這是個必然結局,自己又怎麼能甘心?多少頭都叩拜了,難道這個揖就作不下去?他獨自一個人在深宮靜院裏踟躕,身後隨從們不遠不近地緊步跟著,一盞盞燈籠就像天上落下的星星,星空裏,連月亮好像都在向他劉秀獻媚,星星眨著眼睛,好像在向自己稱臣服拜,可自己怎麼就拿不下區區一個割據勢力?劉秀很快理清思路,他知道自己目前最重要最緊迫的任務,是想辦法怎樣瓦解或者阻止這三股勢力的聯合。

劉秀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他聽說竇融這個人很善於打仗,並且為人很有主見,做事情向來有比較遠大的目光。那麼他會同意隗囂提出的聯合嗎?劉秀也時不時閃動過爭取竇融歸附自己,兩麵夾擊隗囂的計劃。如果能做到這一點,戰敗隗囂就完全不在話下了,自己的擔心自然也就冰融凍消。但要爭取竇融又談何容易?路途遙遠交通不便暫且不說,更主要的,從洛陽去聯絡竇融,必須穿過隗囂的轄區,這可是個致命的問題。

萬一派去的使臣被隗囂發現,聯絡不成功不說,必然還會打草驚蛇,引起隗囂的警覺,他會加大籠絡竇融的力度,早日促成聯合,那樣就等於自己推動了對手一把,拱手將主動權讓給對方。

可是不這樣做,又怎樣讓竇融臣服自己呢?隻要竇融能夠臣服自己,那麼必定勝利,可這個計劃多麼可望而不可即。想來想去,劉秀終於決定,派吳漢西征,在平定隗囂的時候,趁著混亂,讓馬援想辦法潛伏到替隗囂駐守北邊的大將耿定營地,讓耿定同意使臣穿過他的地盤,北上說服竇融向自己靠攏。從眼下情形來看,也隻能這樣了。或許因為想得太過專心,等基本拿定主意後,劉秀感覺腦子有點發悶,頭重腳輕地很不舒服,便有意拋開紛亂思緒,抬頭望望深藍蒼穹下閃爍不定的星空。這時,隻覺得身後有腳步聲輕微傳來,似乎不是侍衛和宮人的,他剛要回頭,一件披風如微風般輕柔地披在自己身上,扭頭一看,原來是陰麗華。

“皇上,主人硬朗,家事興旺。一個家是這樣,一個國也是同樣道理。不管有千般憂煩,保重龍體要緊。”

話語輕柔體貼,就像一汪清澈潭水忽然蔓延在腳下,掃去了心頭難以擺脫的煩熱。看著眼前的陰貴人,劉秀忽然覺得她仍如在新野初次見到時一樣清純,就像一泓清泉,讓人忍不住想融入進去。若不是宮人們就在不遠處,他簡直要禁不住擁她入懷了。靜靜地站著,任她的目光月色一樣傾瀉到自己身上,劉秀什麼憂愁都拋在了腦後,隻願靜靜佇立在這寧靜的星空下,捉摸那種若有若無的微妙感覺。

也許,昨天的一幕上天都看在了眼裏,陰麗華就如仙子淩波一般,悄無聲息地給自己帶來了好運,這不,自己還沒想好怎樣去聯絡竇融,竇融卻搶在自己前頭,派使者來拜見自己了。上門的買賣好做。既然竇融已經有這個念頭,那麼接下來一切都好說了。這樣想著,劉秀信步踏進大殿。

宣德殿內經過精心布置,氣勢恢弘,又不像別處金碧輝煌地夾雜著俗氣。要讓竇融的使者知道,大漢江山的威嚴來自人,而不是借助外物。在正中間的禦座緩緩坐下後,劉秀卸下多日的愁眉,滿臉悅色,看著劉均和班彪叩拜見禮,然後虛虛地一抬手,命他們平身,在禦案旁邊的龍墩上坐下。

劉均謝恩後,小心翼翼地奉上禮單,口裏訴說著竇融讓代為轉達的敬意。草草看一眼劉鈞獻上的禮單,劉秀雍容大度地一笑,並不說什麼,隨手放在一邊。接著拆開竇融寫給自己的親筆信。

這次劉秀看得很仔細,信上用雋秀的小楷工整地寫著:遠臣竇融拜奉大漢皇帝陛下:臣久聞陛下仁厚治國,大解百姓之倒懸。思慕已久,本欲親往覲見,無奈關山萬裏,路途多有不便,每每引以為憾。為表臣之忠心,今特遣臣長史劉鈞與班彪前來叩拜皇上,臣對漢室之忠心,天地為證,未能及時效力,臣對此慚愧不已。陛下一統大業,實乃萬民之福,乃可與日月爭輝之神聖使命,臣會盡自己全部微薄之力來支持陛下統一大業,時時靜聽陛下吩咐。另外,臣有一罪要請,臣愚鈍無知,不識公孫述、隗囂等人奸邪陰謀詭計,險墜其彀。他們屢次慫恿臣自立,欲成三足鼎立之勢,臣暗昧不明,幾乎誤聽小人之言,險些而鑄下大錯,特此請罪。臣雖愚鈍,卻也能分清利害得失,臣願率麾下所有將士在此等候陛下之號令,以便一舉殲滅隴西奸佞,臣等在此遙遙叩拜陛下,為陛下統一大業,臣等萬死不辭。

信寫得很通俗,話語裏透著真誠。劉秀一字一頓地看完,輕輕合上書信,對劉鈞說:“竇將軍能為天下百姓蒼生著想,能以大局為重,理解朕統一大業的良苦用心,已經相當難得。更可貴的,竇將軍能認識到隗囂等小人的陰謀伎倆,甚好,甚好。最令朕感動的,他千裏迢迢遣劉長史和班愛卿來見朕,此番情誼,個中道理,無不合乎大體,朕又有什麼不接納的道理?劉長史與班愛卿這一路太不容易,恐怕吃了很多苦頭,朕心裏明白。你們在此歇息幾日,將養過來,然後再回去奉旨回複竇將軍,朕即刻有重任要托付於他。”

劉鈞與班彪退下之後,劉秀想一想,又單獨召見了班彪。劉秀從長年征戰中,最能深切體會取勝之道在乎人,也就特別看重人才的使用。他早已聽說班彪這個人文采出眾,不同尋常。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寧犯將軍刀,不犯文人筆。有時候文人的作用不可低估,鄧禹不就是個文人嗎,結果威力比起哪員大將都不遜色。亂世用武,治世用文,班彪這幫人在天下安定後的作用,就更不容小覷。

劉秀想,如果能把班彪留在身邊為自己效力,那麼對於收複西州定有不小幫助。班彪從小就生長於西州,熟悉那裏的地形和人文風物,在地方上也有一定的影響。有他追隨在自己身邊,對西州士人來說,無疑是樹起一麵大旗,具有很大的感召力。而這種無形的力量,是任何一支軍隊都難以達到的。如果一念之間,錯過了這樣的人才,對於西州之戰,豈不可惜?

正想著,班彪已經奉旨來到。君臣客氣一下,班彪在禦案旁告謝坐了。他們談起西州的種種情形,劉秀問起班彪自己對征討西州有什麼看法。班彪想一想拱手說:“陛下,隗囂盤踞在西州已經很長時間,在當地可謂根深蒂固,勢力很大,影響力也不小。他雖然一度對陛下稱臣,但骨子裏卻是早存有叛逆之心,早有自立門戶的想法。由此來看,他與陛下對峙並不偶然,麗是形勢發展的必然結局。因此,西州一戰確實難以避免。不過,臣勸陛下對西州作戰前,應作好充分的準備。臣對西州並不陌生,知道隗囂並非一般草寇。臣以為,西州之戰不同於陛下征戰河北,事情恐怕不會如此順利。如果陛下派遣大軍直接進攻,就應當做好長期征戰的思想,想一鼓作氣拿下這塊硬骨頭,恐怕不大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