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為大業屈駕阻三軍 謀士獻策親征西州(3 / 3)

張步和劉揚二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論能力,論功勞,自己再怎麼努力也隻能是個二流三流的大臣,地位總歸上不到哪兒去,索性就冒險一回。於是,張步和劉揚匆忙合計一下,二人拉起自己手下的人馬,起兵謀反,圍攻洛陽。

然而他們怎樣也沒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劉秀現在已經是皇帝了,禦駕親征的派頭很大,加上前方戰事不是很緊急,走走停停,又是沿途郡縣接待,又是深入民間了解百姓疾苦,並沒有走出多遠。

當張步和劉揚剛把兵馬拉出來,還沒來得及大鬧京城時,劉秀便已經得知了消息。他當即率領大軍連夜趕回京師。走在半路上就接連派出大司空李通、橫野大將軍王常、東光侯耿純、執金吾雍奴侯寇恂和破奸將軍侯進等好幾員打過大仗的將軍,率兵五路齊頭並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擊張劉二路叛軍,沒費多大周折,將他們一舉殲火。張步和劉揚沒考慮到,如今的劉秀已經成了大氣候,西州又和這裏隔了幾千裏,互相照應不得,螞蟻撼大樹,豈是輕易成功的?

劉秀迅速平定叛亂後,見情況有驚無險,安慰一番留守洛陽的眾大臣和內宮嬪妃,便再次禦駕親征。剛到前方軍中,就碰到一個喪氣的事。一次雙方對擊中,馮異不幸身受重傷,抬入帳內,已奄奄一息,最後死於軍中。劉秀凝視著這位忠心跟隨自己,為自己拚死在沙場的將士,傷心痛苦不已。即刻令人護送他的靈柩回京,派使者到路上迎接,以示隆重。事後劉秀加封他為潁陽侯,諡號成侯,並任命他的兒子為征虜將軍,以慰亡靈。

隗囂被戰事所累,眼見漢軍步步緊逼,而自己的地盤越來越小,自知大勢已去,無可挽回。想投降了,能勉強保住眼前的富貴,但再進一步思慮,當初和劉秀鬧翻了臉,事到如今才歸順,明顯是形勢所迫,並非出自真意。劉秀能饒了自己嗎?不但富貴,就是全家的性命甚至祖墳,能保住嗎?想來想去,總找不出好辦法,焦躁憂慮無可解脫。正如常言所說,憂能致疾,隗囂終於撐不住病倒了。沒過多久,竟然拋下一個破爛攤子,撒手而去。

隗囂的兒子出生於富貴家中,自小鍾鳴鼎食,哪裏懂得世事艱難。父親死了,反倒少了許多約束,他整日花天酒地,什麼戰報軍情一概不理會,也理會不出頭緒。在這樣的情況下,西州兵力連連敗退。

看看就這樣硬撐著遲早得成人家的刀下之鬼,況且也沒什麼人可效忠了,這仗打得有什麼意思?部下將領略微商議一番,很快達成一致,既然終究難逃被擄的命運,何不發動兵變,投靠了劉秀?這樣大家不但能保全身家性命,說不定還能混上個一官半職。於是一哄而散,把西州拱手讓給了漢軍。

劉秀也猜測到隗囂死後,西州內部一定會發生分化。於是他及時調整策略,對於西州的殘餘勢力,劉秀采用了安撫政策,把苟字、趙恢及隗氏家族這一些西州豪族大姓,遷徙到洛陽一帶定居,讓他們脫離自己的根基,失去叛亂的條件。對於那些降將,劉秀則把他們分散到各個地方任職,彼此拉開得很遠,以免再生事端。

西州戰事結束了。在班師回京的途中,劉秀透過轎子前細紗帷幕向西州方向望去,遼闊原野茫茫無邊,一片寧靜。這片土地終於大定了,接下來,就要督促地方官員讓這裏盡快開辟出良田牧場,說不定下次再來時,到處綠油油的,怕要改天換地了。天馬行空地想著,劉秀露著愜意的笑容。轉而,劉秀的眼睛盯向西蜀的方向,心頭又突地一動,他知道,他統一大業的第二步立刻就要開始了。

西蜀地方自古繁華,雖然整個中原乃至遙遠的西州狼煙滾滾,這裏看上去似乎仍是一片平靜。公孫述蜷縮在成都老巢裏,依舊歌舞升平,隗囂的敗亡,讓他感覺大勢不妙。但這也就是瞬間的感覺,眼前的美酒和歌舞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僥幸地想,自古蜀道艱險,劉秀恐怕未必對這裏大動幹戈。最大的可能,他或許派使者來,讓自己保證兩國互不侵犯。若是那樣的話,自己眼前的享樂日子,就能世代持續下去了。

太陽仍舊從東升向西落,生活仿佛一成不變。而和平時相比,不尋常的情況出現了。東北兩個方向冒出了兩股戰馬飛馳騰起的煙塵,由來歙、蓋延與岑彭、臧宮率領的兩路大軍紛至遝來,像兩隻雄鷹淩空而下,撲向一隻肥膘的母雞,直擊它的咽喉和心髒。

成都宮殿裏,公孫述在殿堂內急得踱著步來回大轉。戰局的發展簡直太出乎意料了,怎麼剛聽到一點劉秀要動手的消息,人家就逼到了家門口?!他耷拉著腦袋,活像一隻鬥敗的公雞,豆大的汗珠順著肥胖的臉頰,滾落在地下。見哥哥氣急敗壞的模樣,一旁的弟弟公孫恢雙目微閉,靜靜地站立在大案旁,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倒是想個辦法啊,都這個時候了,你可倒好,裝起死人來了!”繞著大殿急走兩圈兒,公孫述忽然看見公孫恢呆愣著站在原地,有氣沒處撒,瞪起大眼珠子吼叫。

見哥哥衝自己發怒,公孫恢愣怔一下,隨即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慌不忙地說:“大哥,方才我忽然想起來個主意,但不知道妥當不妥當,就沒敢提起。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將死兵氣喪。劉秀他派出的兩路大軍勢力強大,硬碰硬,當然是咱們吃虧,可是如果我們能想辦法除了他軍中的帶頭人,他們群龍無首,誰敗誰勝,還真不好說呢!”

公孫述聽著這話,緩緩停下步子,猶豫一句:“你是說……”

公孫恢忙上前說出自己的想法。

“好!”公孫述氣惱一掃而空,翹了翹大拇指,“這倒是個好主意,管他中用不中用,試試再說!他們不讓爺爺活,爺爺就先要了他們的命!”

公孫述立刻依照計策操辦,他出重金從市井中找來一些亡命無賴又懂些拳腳之徒。向這些人交代一番,讓他們溜出城外,找機會混進漢軍大營中,伺機刺殺來歙等將領,另一方麵,又派人秘密潛入洛陽,讓他們仗著銀錢活動,看能不能弄個差事混進皇宮,找個機會行刺劉秀。若是能殺了劉秀,那別說西蜀能夠保全,說不定還能殺奔洛陽,正兒八經地當他幾天皇帝呢!公孫述暗自得意,放寬心又享起樂來。

明槍易躲,暗箭倒確實難防。縱使英雄之力如項羽,又怎麼能完全防備這些偷偷摸摸的伎倆?隻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盡管漢軍營寨防守還是很嚴密,但終究讓人鑽了空子,沒幾天,來歙就被刺身亡,凶手趁亂逃脫,跑回成都領賞去了。

這天劉秀正在殿內批著奏折,看到奏折中有關度田的情況。所謂度田,就是重新核查土地丈量,凡是多占的,必須退給當地官府。這當然會激起許多豪強和莊園主的不滿,前幾年兵荒馬亂,哪個莊園沒有多占田地,現在要讓他們退出來,簡直就是餓狼嘴裏奪脆骨,乞丐碗裏覓殘羹,無異於與虎謀皮。所以近來地方奏折中,多是反映地方豪強地主反對度田情況的。看著看著,心中不免惹起一股火氣,他們也不看看如今是什麼時候,朕不同於劉玄,不同於劉盆子,朕要還天下百姓一個真正的大漢江山!

正在這時。隻見大司馬吳漢捧著折子,躬身施禮站在殿內,輕輕叫一聲:“皇上。”

“前方戰況又出現了新情況?”劉秀調整一下臉上憤憤的神情。

“陛下……陛下,西蜀前線傳來了八百裏快報,公孫述收買刺客潛入軍營,暗殺大將軍來歙,大將軍已經不幸遭遇毒手,現已……”

“什麼?!”劉秀身子不由得顫抖一下,扶住大案搖晃著站起來,眼睛茫然地盯向西蜀方向,半晌無語。吳漢離得近些,見他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到胡須梢,又順著胡須滴到禦案上。失去愛將猶如失去愛子一般痛苦,迷迷塵土,漫漫硝煙的戰場,難道這樣一個雄壯的身影就此消失了嗎?

“皇上,請皇上保重龍體。”

劉秀從悲痛中回過神來,漲紅了臉狠狠一拳搗在桌子上,須發怒張地大吼一聲:“公孫述,朕不把你千刀萬剮,怎麼能夠解朕心頭之氣?又怎麼能使我的愛將在九泉之下安息!”

最初的悲痛過後,劉秀命人把來歙靈柩運到京師,以國禮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