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故人相訪為國勸諫 為封禪假意做好夢(1 / 3)

光武帝拉著眼光來到宮中,各自在位置上落了座,光武帝便命人準備好了酒菜,兩個人邊吃邊談。劉秀問嚴光此次到京是否有什麼事情需要稟報,嚴光沒有像其他大臣一樣立即倒地跪拜,而是像原來一樣,衝著光武帝嘿嘿一笑,說道:“想你了唄。”

“想我?”光武帝很久沒有聽到這麼放肆的話了,不禁哈哈一笑,問道“想我你為什麼不直接進宮,卻跑到太學去啦?”

嚴光見光武帝問道此時,便將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說了出來。原來他也是聽說了光武帝要為太子選師父一事而來。光武帝一聽大喜,有幾分不相信地問:“倘若子陵真的願意走出山林來教導太子,那可是我漢室的洪福,朕立即責令國舅讓賢給子陵。”

嚴光不置可否地問:“外麵傳言太子傅早已被皇上內定給陰識了,原來真有此事?”

光武帝點點頭:“這哪裏是朕內定,主要是皇後一手安排的,她對外人教誨太子不放心。當然,隻要子陵願為太子傅,我會責令陰識退讓的!”

嚴光冷冷地反問道:“皇上也認為陰識可以做太子傅!”

光武帝搖搖頭:“他那點墨水朕還不清楚,鬥大的字不識兩筐,讓陰識做太子傅不過是給他臉上貼層金。朕想尋找一位德才兼備的人作太子少傅,由他真正負責教誨太子的事。子陵廣交天下賢人雅士,可否舉薦幾位?”

“天下可為太子傅的人比比皆是,僅太學館內就不乏其人,張佚、桓榮都是德才兼備之人,聖上為何不用,卻以招聘的幌子欺騙天下文人學士,而讓一個不學無術之人為太子傅呢?現在皇上尋找人輔導太子,是為大漢劉氏皇室著想?還是為陰氏外戚著想?皇上若是為了陰氏外戚,就讓陰識為太子傅,若皇上為了劉氏天下著想,就應該任人唯賢。”

嚴光說到這裏,猛地將一樽酒一飲而盡,然後把杯頓在案上,頗為氣憤地說:“皇上,你這樣做是在斷送大漢皇室的天下呀!”

劉秀被嚴光說得麵紅耳赤,急忙舉酒致謝說:“嚴兄一席話,朕茅塞頓開,不是你提醒朕,朕差點犯了大錯,朕敬先生一杯,來,幹!”

“這酒我不能喝,我要聽聽皇上準備如何處理這次太子傅招聘之事?”

劉秀見嚴光不給他留情麵,略顯尷尬地說:“朕就按嚴兄舉薦,由張佚為太子傅,桓榮為太子少傅,如何?”

嚴光搖頭說道:“皇上不要以為我是來為張佚和桓榮作說客的,直到今天我以前根本不認識二位,但對二人的才華是有所聞的,但也不能因為我一句話就輕易做出決定,皇上應該繼續招聘下去,選賢擇能,從中挑出有真才實學而又賢德的人做太子傅,若沒有勝過張佚與桓榮的,再抽調二人做太子傅,然後從招聘中挑選一些賢才之人充實太學。”

劉秀連連點頭稱是,二人一直喝到掌燈時分才罷休,劉秀拉著嚴光的手說。

“子陵,自長安太學館一別,你我再也沒有同床共枕過,今日我二人就一床共眠,敘敘別後之情,如果你決意不願留在京師輔助太子,隻怕將來再見麵的機會不多了,你我都是快六十的人了。”

嚴光見劉秀說得如此動情,點點頭:“隻要皇上不認為我這草木之身玷汙了皇上龍體,恭敬不如從命。”

晚上,二人同床共臥,一直談到深夜才入睡。

第二天,嚴光還沒起床劉秀就先起身,當服侍太監進來時劉秀已經穿戴整齊,太監怕劉秀怪罪,急忙跪地求饒,劉秀擺擺手:“朕出去進行早課,嚴先生醒來時你服侍他更衣就可以了,不得有半點馬虎。”

所謂早課,就是每天早晨起來先打一套長拳,再舞弄幾件兵器,或騎馬跑上幾圈,然後再坐下來讀上幾篇文章。當然,這必須是不上早朝之時。

劉秀上完早課回到寢宮,嚴光剛好起來,劉秀上前說道:“子陵,朕今日恰好沒有什麼重要事處理,你陪朕外出狩獵吧?朕好久沒有痛痛快快地樂一樂了。”

嚴光遲疑一下:“可是,我不懂狩獵。”

“沒關係,隻是出去兜兜風,你不懂狩獵可以觀看麼。”

劉秀命人準備車駕,他和嚴光同乘一輛車輦,並排而坐,從大街上穿行時引來眾人非議。劉秀置若惘聞,嚴光也泰然處之,直到邙山行獵場,嚴光才說道:“我本來不想同皇上共乘一輦,更不應該並排而坐,但轉念一想我必須這樣做,隻有這樣才能進一步樹立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劉秀笑道:“原來子陵效法侯贏成就魏公子無忌之為,多謝多謝,朕請嚴兄同車而行隻是想重溫太學郊遊時的放浪形骸勁兒,不受任何君臣之禮的約束,痛痛快快地樂上一樂,想不到子陵在言談舉止上都處處為朕考慮——”

今天,不知是因為有同學相伴,還是因為行獵時有了興頭,總之,劉秀的運氣特別好,較往常捕到的獵物特別多,他也特別興奮,中午又和嚴光等人在邙山腳下野炊一頓,下午接著行獵,一直打到天色已晚才依依地離開邙山獵場。

當光武帝車駕儀仗回到洛陽西門時,城門已經關閉。劉秀命護駕禦林軍上前喊門。不久,禦林軍校尉張宗回來報告說,守門將官拒絕開城門。劉秀見嚴光正坐在旁邊,他覺得很沒有麵子,生氣地斥道:“你為何不說朕在此,急著回宮?”

張宗急忙施禮答道:“回皇上,臣說皇上行獵在此,要他們立即打開城門,可他們推說看不清皇上是否在此,拒絕開門。”

“今日是何人負責駐守西門!”劉秀不滿地問道。

“執金吾郅惲。”

劉秀看著嚴光,遲疑一下說:“朕親自到城門前讓郅惲看個清楚,看他還敢不開城門!”

劉秀命人驅車來到城門前,然後對張宗說:“你去上前喊門,讓郅惲看得仔細一些,瞧瞧是不是朕在此!”

張宗上前高聲喊道:“郅大人,皇上在此,請你看仔細些,快開門讓皇上回宮。”

誰知張宗話音剛落,郅惲就在城上大聲說道:“皇上以勤政著稱於天下,怎會私自出城行獵呢?即使偶爾行獵也決不會天晚而歸。對於關城門的時辰皇上怎會不知而故意推遲入內呢?皇上曾經有令,城門一旦關上,除非重大軍情,一般不許私開城門。”

張宗急了也大聲說道:“皇上就在城下,怎麼叫私開城門呢?郅大人難道敢不奉詔令嗎?”

郅惲仍然裝糊塗說:“天色已晚,看不清城下是何人,倘若有人冒充皇上來騙開城門,這個罪責何人敢當?”

郅惲的話劉秀聽得一清二楚,他鐵青著臉對張宗說:“不要再同他多費口舌了,隨朕到北門,入城後朕再收拾他!”

劉秀一言不發來到北門,北門守將崔進一聽說皇上狩獵歸來,急忙打開城門,親自出城把劉秀迎入城內,劉秀的臉色這才緩和一些,向嚴光說道:“崔進是朕一手栽培起來的年輕將領,值得信賴,可以大用,而郅惲則自以為有功,倚老賣老,朕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他。”

一直沉默不語的嚴光這才說道:“以我一個草民之見,皇上應該嚴懲崔進而重獎郅惲才對。”

光武帝不解地問:“這是為什麼?”

“道理很簡單,郅惲是聽從皇上守城禁令,恪遵職守,一絲不苟,秉公辦事。而崔進卻是一聽皇上之名也不詳察就慌忙開門,這是徇私舞弊,趨炎附勢,玩忽職守。”

光武帝一聽嚴光說得有道理,頻頻點頭,忽然又問道:“子陵如何看待朕今日的遊獵呢?”

嚴光說:“皇上整日操勞於國事,偶爾在閑暇之際出宮遊獵消遣一下疲勞也有利於身心健康,這是無可厚非的,也是百姓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的事。可是,皇上一旦沉緬於遊獵,樂而忘返,樂而忘卻國家大事就不應該了,這就是過度吧。”

光武帝接受了嚴光的建議,第二天早朝上親口向群臣致歉,並懇請眾人監督,文武大臣也被光武帝的誠心所感動,齊聲高呼萬歲。

光武帝命人把執金吾郅惲宣上殿,對他大加讚揚,並賞賜他布帛百匹,良馬十匹,以表示自己的致歉和厚愛。相反,光武帝也命人把崔進叫上殿,當著文武大臣的麵把他訓斥一頓,撤了他的北門侯一職,降為參封縣縣尉。

嚴光走了,光武帝親自把他送到郊外,臨別時,光武帝感慨地說:“子陵,我雖是帝室之胄,但其實是布衣一個,如今能承襲漢室宗祧,登上九五之尊,實出所料,每當想起此事總感到惴惴不安。卑微之軀承蒙上天垂青巧得大寶,如果稍一不慎做出愧對天下黎民百姓之事,實在應該受到天地神靈的懲罰。因此,自登基稱王以來,朕都兢兢業業,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以和為貴,用仁愛治理天下。朕私下把自己同秦皇漢武作比較,無論史家如何評價朕,朕都不以為意,但朕至今仍有兩大遺憾——”

嚴光不解地問:“正如皇上所言,論功德,足以和秦皇漢武媲美,為王者能做到這一點實在不容易啦,但不知皇上還有哪兩大遺憾?”

光武帝注視著嚴光,歎息說:“朕第一大遺憾就是沒能請動你來輔佐漢室,如此大賢遺之山林,這是國家的不幸,更是朝廷的悲哀。”

嚴光搖搖頭:“皇上惜才之心實在折服,但皇上言重了,我不過是遺之山林的蓬蒿而已,皇上之心是得不到的東西都是好的,這也許就是一種殘缺的美,或者說是一種遺憾的美吧。希望皇上把待我之心投放到對待天下讀書人的身上,漢室將更加旺隆。”

光武帝誠懇地點點頭:“請子陵放心,朕一定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