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老學士奉命出差 佳公子閑情訪素(2 / 3)

隨又與南湘、文澤斟了,文澤問道:"你今日倒不上戲園子去?"素蘭道:"今日沒有我的戲,可以不去。"子玉見了素蘭也是幽閑貞靜一派,心裏就契重他。素蘭一抬頭,見子玉隻管偷看他,不覺一笑,便有一種幽情豔思搖漾出來,子玉把眼一低。文澤笑道:"同了庾香出來,我們有多少算不來處。"子玉不解。文澤笑道:"有了你,譬如逛燈那一天,車中的少婦隻愛你,不愛看我們了,不是算不來麼。"說得子玉脹紅了臉,道:"我倒不曉得愛什麼。"素蘭對著南湘道:"我最愛你題我的畫蘭那首《木蘭花慢》詞。"南湘道:"你填的詞,近來也好得多了。"素蘭忽然怔怔的看著子玉,如有所思,被文澤瞧破,便謂素蘭道:"你愛他麼?"素蘭又一笑。子玉便不好意思,倒坐立不安起來。素蘭對子玉道:"你今日可曾看你的相好?"子玉摸不著是誰。便道:"你說那一個?"素蘭道:"我隻知道你這一個,不知道還有幾個?"子玉益發不解。南湘、文澤也猜不出來,都問道:"你說他的相好是誰?"素蘭道:"他的相好,倒天天到我這裏來,就住在對門,你怎麼過門不入?快去請了他來。"子玉方悟出是琴言,心裏想道:"怎麼他們都會知道了。"文澤道:"何如?連庾香的相好,他都知道,可見你們交情很深。"南湘道:"我們先到對門,琴言不在家,方到這裏來。"素蘭道:"原來因他不在家,你們才過來。"子玉聽了,心上恰有些過意不去,正要開口,文澤接著道:"我們從那一頭來,先過他門口,自然要先問一聲再過來,也是由近而遠一定的道理。"素蘭道:"不怪你們,也不必圓轉。我告訴你們實話罷:我與庾香恰並無一麵之識,都是玉儂告訴我的。這玉儂本來與我說得來,從正月初七日起,至今便天天過來與我長談,甚為莫逆。近來往往叫我的號便叫錯了,叫我庾香。"子玉一聽,已想著琴言的意思,便覺一陣心酸,凝神斂氣的等素蘭說下來。文澤指著子玉道:"他便叫庾香,怎麼琴言叫起你庚香來?"南湘道:"這還要問?這個緣故你還猜不出來?"文澤也不開口,再聽素蘭道:"我那裏曉得他叫庾香,起初也不在意,後來常聽他叫錯,便盤問他,他不肯說。

有一日瑤卿在此,我與他說起來,瑤卿便把你們的情節,說了一個透徹。玉儂已後自己也說出來道:'我有些像你,見我如見你一樣。'所以時常到我這裏來,並不是與我真心相好,不過借我作幅畫圖小影,你道這情深不深?人家費了這片心,難得你今日來,我所以替他明白明白,教你知道,不教他白費了這片心。"子玉聽了,便如啞子吃黃連,說不出苦來,兩眼眶的酸眼淚,隻好望肚子裏咽。文澤、南湘連連點頭道:"這真難得。"文澤又道:"玉儂於庾香的情,可為二十四分了,不知庾香與玉儂的情怎樣,你可知道?"素蘭道:"怎麼不知道?也是瑤卿說的。"又將徐子雲將假琴言試子玉的情節,說了一番,聽得南湘、文澤笑了又讚,讚了又笑。子玉十分難受,隻得說道:"些須小事,一經人道,便添出無數枝葉來了。"當下素蘭義遣人去問,琴言尚未回來。吃過飯,講了些閑話,子玉便要素蘭寫的字。素蘭道:"現成的卻沒有。"說罷便往裏麵去,不多一會,拿出一柄湘妃竹紙扇,雙手呈上道:"這是方才寫的,權且奉贈,隻是不好,看不得。"子玉看時,鐵畫銀鉤,珠圓玉潤,盎然古秀可愛,圖章亦古雅。子玉作了一揖謝了。談談講講,已是申末時候,子玉要回,南湘、文澤也就同了出來,素蘭送至大門,各人上車不題。

卻說孫亮功回去與陸夫人商量,要將大女兒許與元茂,陸夫人冷笑了幾聲,不發一言,亮功不敢再說。然主意已定,明日去托王文輝為媒,文輝躊躇了半天,心裏想道:'這個白人兒,怎好嫁人?'因又想道:'那李元茂,也不是個佳婿,呆頭呆腦的,那一天作個揖,就將我的帽子碰歪,隻好娶這樣媳婦。'便應允了。為這件事,特到士燮處來,將亮功之意達之士燮。士燮大喜,就請了聘才、元茂出來,聘才自然一口讚成,元茂十分暢滿。士燮就與元茂代寫了求允帖,交與文輝,於初六日過了禮帖。這是千裏姻緣,百年前定,李元茂這個呆子巴不得明日就贅了過去,才可免指頭兒告了消乏。

初十日,仲清、王恂絕早過來送行,梅學士行李一切早巳收拾停妥,已於初九日打發家人押了出城。是日親友擁擠不開,時候尚早,仲清、王恂先在書房,與子玉、元茂等等候。仲清便對元茂道了喜,道:"恭喜,恭喜!你今日真得了一個雪美人。你從前不是有句詩是'白人雙目近'麼?如今倒成了詩讖了。"元茂不解,頗自得意。

少頃,士燮送了客出去,便叫出子玉來,教訓了一番。又叮囑了元茂、聘才幾句。然後與夫人別了,即上車起程,顏仲清、王恂、魏聘才、李元茂一起隨後,顏夫人領著子玉,並有些仆婦丫鬟一群的車,也送出城來。城外是王文輝、孫亮功等十幾個同年至好,一齊在旗亭餞別。士燮盤桓了一會,文輝等進城。天色不早,顏夫人也隻得帶了仆婦丫鬟灑淚先回。子玉、仲清、聘才、元茂與些家人們,隨到店中住了一夜,明日叩別。

士燮又勉勵了子玉幾句,子玉也隻得同仲清等哭泣而回,且按下不題。

那日徐子雲也在旗亭送行回來,且不進宅,一徑到園,即到次賢屋裏,始知次賢在桃花塢賞桃花,還有寶珠、漱芳兩個,子雲就到桃花塢來。雖是自己園中,也不能天天遊覽,數日之間,已見桃花開滿,爛若晴霞,映著一水盈盈,草茵如繡,真覺春光已滿。走進了第三重,始見曲榭之中,次賢與玉珠、漱芳在那裏喝酒。見了子雲,寶珠、漱芳已迎上來,次賢也笑麵相迎。

子雲笑道:"靜宜,今日竟偏我獨樂了。"次賢道:"我知道你今日早回,先已虛左而待。"漱芳道:"你不見擺了四個坐兒麼!?"子雲即在次賢對麵坐了。

次賢問道:"今日送行的人多麼?"子雲道:"人倒不少,庾香、劍潭送到前站宿店去了,要明日才回。"即指著寶珠笑道:"準有他們同隊中,不見有一個人在那裏送行,隻怕這位老先生,生平也沒有叫過他們。"寶珠笑道:"這位梅大人,每逢戲酒,叫我們也伺候過幾回,人倒謙雅的,就總沒有賞過一句話兒。倒不料他生出那麼一個風流的公子。這梅庾香前日竟在香畹處吃飯,還到玉儂處,沒有遇見。據香畹說,他待玉儂的情分,竟是有一無二的。"子雲道:"你怎麼知道他去找玉儂?是他一人去的麼。"寶珠道:"是香畹對我講的,他恰與竹君、前舟二人同去,香畹還送了他一柄扇子,他們倒也合式了。"次賢道:"我看前日庾香、玉儂二人,真可謂用誌不紛,乃凝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