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句話,就像是鬼使神差一樣,吳廣文慢慢地站起身來,沒有再吐一個字,竟然跟著他走了……
一屋人就那麼傻傻地站著,眼睜睜地看著呼國慶把人領走了。廣文娘追到門口,張口結舌地叫道:“他、他、他……”一直到他們走後,廣文娘才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流著滿臉喜淚說:“老天哪,他姑爺到底是回心轉意了!”
又過了兩天,範騾子被人秘密地叫到了縣城的一家賓館裏。去叫他的人告訴他說,是上邊有人要見他。然而,當他跨進218豪華套間房門時,卻見一個人背對著房門在窗前站著。那人聽到動靜,仍未轉過身來,隻說:“是漢章同誌麼,坐吧。”
範騾子沒有坐,他聽出來了,那人是呼國慶。竟是呼國慶把他叫到這裏來的……
這時,呼國慶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坐下,咱倆交交心。”
範騾子不坐,範騾子就在那兒站著,此時此刻,他心裏的滋味是很難形容的。他就像鬥敗的公雞一樣,滿臉都是遭過羞辱的血紅!
呼國慶緩聲說:“老範,憑心而論,那件事,我處理得不夠妥當。我知道,這十年來,你也不容易。有些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你到我那裏去,給我塞一萬塊錢,我真是不敢收哇。掏心窩子說,我假如說收了你的錢,又給你辦不成,那我成了什麼了?就是辦成了,我又成了什麼了?人們會怎麼說我?噢,給你送錢就辦,不送錢就不辦?當時,我是有點懵啊。我也不說我多高尚,我主要是怕,是心裏害怕。客觀上說,當時呢,我認為你是王的人。假如王真心想給你辦,就不會讓你去找我,他是一把手啊。你也知道,那時候,無論什麼事,都得他點頭才行。這件事,在處理的時候,坦白地說,我是有私心的,我擔心這是王耍的手腕。王要辦,是一句話的事情;他讓你找我,我不能不防哇。當然,我當時腦子裏亂,也沒想那麼多,就覺得你既然是王的人,就讓王把事處理掉算了。我也想得簡單了,我以為,王會在私下裏把錢退給你,頂多罵你兩句,也就算了。沒想到,他轉手就交給了紀委的‘二炮’……”
範騾子不吭,他一聲也不吭。他心裏在流淚,淌血,可他一句話也不說!
呼國慶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這件事,要論得失,你失的最多,臉丟盡了,成了一個買官鬻爵者。其次是我,我落了個裏外不是人,成了個陰謀者,小人。這就是咱倆人的下場。而人家,脫得很淨啊!事出來之後,當我聽說,你還借了債時,我心裏很難過……人,都有個三昏三迷的時候哇!”
範騾子滿臉都是淚水,泣不成聲……他心裏說,人咋走到這一步呢!
呼國慶又說:“老範,今天我把你請來,就是要跟你打開窗戶說亮話的。我知道你心裏有恨,恨不能掐死我。你要罵,就罵吧。可有一條,我得告訴你,你的的確確是給人家當槍使了……你要有腦子的話,不用我多說。”
範騾子腦子裏亂哄哄的,想哭,想罵,想喊,可他的頭卻慢慢勾下了……
最後,呼國慶臉色一變,嚴肅起來了。他說:“關於個人恩怨,今大就說到這裏。下邊,我是以縣委書記的身份,正式地跟你談工作。你坐下吧……”
範騾子仍在那兒立著……
呼國慶沉聲說:“坐下!”
範騾子一屁股墩在沙發上了……
呼國慶說:“關於你的工作問題,我反複考慮了。你也知道,咱縣是煙葉財政,基本上是靠煙葉吃飯的。煙葉收不上來,工資都成問題。所以,我決定讓你到煙草公司去,統管全縣的煙葉收購,你要把全縣三十八個鄉的煙站給我管好……”
久久,範騾子終於抬頭,喃喃地叫道:“呼書記……”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