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呼天成作出了一個讓人無法想像的決定,那是個大手筆!
就在快到年關的時候,呼天成讓麵粉廠趕製了一萬包小袋(五斤裝)精粉,再加上別的禮物,分別派出了七個小組,前去“慰問”那些與呼家堡有關聯的“方方麵麵”。“方方麵麵”在這裏成了一個個人物的代名詞,那是一個由呼天成開列的長長的名單。從縣城到市裏,從省城到北京,這是一次耗費巨資的“慰問”。呼天成把這次行動叫做“千裏送鵝毛”。在整個呼家堡,除了老德之外,沒有一個人知道,呼家堡收入的第一筆巨款——四十七萬,有一大半“千裏送鵝毛”了!
那一年,呼家堡人並沒有分紅。春節時,呼家堡人吃的仍然是85%麵包成的餃子,連呼天成也不例外。
不過,就在“千裏送鵝毛”之後,村裏的會計老德光榮地退休了。從此,“鐵算盤”老德成了菜地裏的一名菜農,幹的是輕活。
應該說,呼天成是無心插柳。他看重的是“人場”,他要種植的是一個有放射性的聲音。在那七年時間裏,他幾乎是年年進行如此的“慰問”。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在無意之間,他作了一個天大的“廣告”!在一些有“身份”的家庭裏,“呼家麵”這個名稱不脛而走!
“呼家麵”這個品牌,是從人們的口頭走向市場的。它先是悄悄地在一些“體麵”的人家流行之後,爾後才走向社會的。這種小袋裝的麵粉,在一個時期裏,成了高貴和體麵的象征。後來,當整個社會全麵走向商品經濟時,那種小袋食品的方便快捷,已成了所有食品行業爭相模仿的一種包裝。
三年後,當呼天成決定更換麵粉廠的設備時,他所培植的“人場”發揮了極大的效用。那時候,買進口設備是需要上頭一層一層來批的,那些“批文”需要過一道道關卡,蓋無數個公章。在城市裏,有很多單位為了跑“批文”整年住在北京,一兩年也不一定能跑下來。可呼家堡要的這套進口的麵粉設備,“批文”全部跑下來,卻僅用了三十七天!
應該說,一個人的大氣是由時光和閱曆來熏染的,而一個人的豪氣卻是由物質來鋪墊的。當呼家堡的年收益超過千萬時,呼天成那些像樹棍一樣的字跡就成了無往而不勝的“金字招牌”,成了一道道萬金難買的“手諭”。在這方麵,呼天成是從不惜乎錢的。他說,錢算龜孫!
然而,呼天成最為高明的一點,是從來不搞“個人行為”。他是從不送禮的。在呼天成的字典裏從沒有“送禮”這兩個字。在這一點上,呼天成可以說是獨樹一幟。在所有的場合,在所有的交往中,他嘴裏從來都說:呼家堡不搞那一套!可呼天成又是最看重情義的。在呼天成的字典裏裝滿了“慰問”、“探望”、“支援”、“讚助”、“獎勵”等字眼。這些字眼使他日見大度,也使他的行動蒙上了一層高尚的輕紗,成了一種組織上的正當行為。
1981年,當“呼家麵”正式進入省城的時候,呼天成也就打了一個電話。呼天成在電話裏對省委組織部幹部處處長邱建偉說:“建偉呀,咱家鄉的麵運到省裏了,你嚐嚐吧。”邱建偉心領神會,馬上對著電話說:“呼伯,你放心吧。”爾後,他先後打了一連串的電話,至使“呼家麵”長驅直入,一路綠燈,優先進入了省城的市場。省報副總編馮雲山聽說後,免費給呼家堡策劃了一個活廣告:叫做“今年流行‘呼家麵’!”省銀行行長範炳臣更是不遺餘力……連銀行係統辦的年貨裏也有一樣是“呼家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