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潘帕斯草原的食糞蟲(2 / 3)

這真是一件極其奇特而稀有的珍品,尤其是這竟然是出自一個外形笨拙、粗短的工人之手。不,這再一次說明工具不能造就藝術家,人和蟲都是這麼個理兒。引導製作工匠完成傑作的有比工具更重要的東西:我說的是“頭腦”——昆蟲的才智。

弗納森米勒對困難嗤之以鼻。不僅如此,它還對我們的分類學不屑一顧。一說食糞蟲,就解釋為牛糞的狂熱追慕者。可法那斯米隆之重視牛糞既非為自己食用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們享用。我們常常會看見它待在家禽、狗、貓的屍骨架下,因為它需要屍體的膿血。我所繪出的那隻葫蘆就是立在一隻貓頭鷹的屍體下麵的。

這種埋葬蟲的胃口與聖甲蟲的才能的結合誰願意怎麼看就怎麼看吧。我麼,我不想去解釋這種現象,因為昆蟲的一些癖好讓我困惑不解,它們的這些癖好似乎誰也無法僅僅根據其外貌就能判斷得出來的。

我知道在我家附近就有一種食糞蟲,它也是屍體殘餘的惟一的享用者。它就是糞金龜,是經常光顧死鼴鼠和死兔子的常客。但是,這種侏儒殯葬工並不因此就鄙視糞便,它像其它的金龜子一樣照舊大吃不誤。也許它有著雙重飲食標準:奶油球形蛋糕是供給成蟲的,而略微發臭的腐肉這濃重口味的食料則是喂給幼蟲的。

類似情況在別的昆蟲的別的口味方麵也同樣存在。捕食性膜翅目昆蟲汲取花冠底部的蜜,但它喂自己的孩子時卻用的是野味的肉。同一個胃,先吃野味肉,後汲取糖汁。這種消化用的胃囊在發育過程中必須發生變化嗎?不管怎麼說,這種胃同我們人的胃一樣,年輕時喜食的東西到了晚年就對此鄙夷厭惡了。

讓我們更加深入地觀察研究一下弗納森米勒的傑作。我弄到的那些葫蘆全都幹透了,硬得幾乎跟石頭一樣,顏色也變成淺咖啡色了。我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裏外都沒有發現一丁點兒木質碎屑,這種木質碎屑是牧草的一個證明。這麼說,這怪異的食糞蟲沒有利用牛屎餅,也沒有利用任何類似的糞料。它是用的其他材料製作自己的產品的。是什麼材料呢?一開始挺難弄清楚。

我把葫蘆放在耳邊搖動,有輕微的響聲,就像是一個幹果殼裏麵有一個果仁在自由滾動時發出的聲響一樣。葫蘆是不是有一隻因幹燥而抽縮了的幼蟲呀?我起先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但我弄錯了。那裏麵有比這更好的東西,可讓我長了見識了。

我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破葫蘆。在一個同質的均勻內壁——我的三個標品中最大的一個的內壁竟厚達兩厘米——中嵌著一個圓圓的核,滿滿當當地充填在內壁孔洞裏,但卻與內壁毫不粘貼,所以可以自由地晃動,因此我搖動時就聽見了響聲。

就顏色與外形而言,內核與外殼並無差異。但是,把內核砸碎,仔細檢查碎屑,我就從中發現一些碎骨、絨毛絮、皮膚片、細肉塊,它們全都淹沒在類似巧克力的土質糊狀物中。

我把這種糊狀物在放大鏡下麵進行了篩選,去除了屍體的殘碎物之後,放在紅紅的木炭上烤,它立即變得黑黑的了,表層覆蓋著一層鼓脹的光亮物,並散發出一股嗆人的煙,很容易聞出那是燒焦的動物骨肉的氣味。這個核全部浸透了腐屍的膿血。

我對外殼進行同樣處理後,它也同樣變黑了,但黑的程度沒有核那麼深。它幾乎不怎麼冒煙,它的外層也沒有覆蓋一層烏黑發亮的鼓脹物,它一點也沒含有與內核所含有的那些腐屍的碎片相同的東西。內核與外殼經燒烤之後,其殘餘物都變成一種細細的紅黏土。

通過這粗略的觀察分析,我們得知弗納森米勒是如何進行烹飪的。供給幼蟲的食品是一種酥餡餅——肉餡是它頭罩上的兩把解剖刀和前爪的齒狀大刀把屍體上能剔出來的所有東西全都剔出來做成的,有下腳毛、絨毛、搗碎的骨頭、細條的肉和皮等。一開始,這種烤野味的作料拌稠的餡呈浸透腐屍肉汁的細黏土凍狀,現在變得硬如磚頭。最後,酥餡餅的糊狀外表變成了黏土硬殼。

糕點師傅對其糕點進行了包裝,用圓花飾、流蘇、甜瓜筋囊加以美化。弗納森米勒對這種廚藝美學並非外行。它把酥餡餅的外殼做成葫蘆狀,並飾以指紋狀的飾紋。

這種無法食用的外殼在肉汁中浸泡的時間太短,可想而知,並不受弗納森米勒的青睞。等幼蟲的胃變得皮實了,可以消受粗糙的食物時,它會刮點內壁上的東西充饑,這一點倒是有可能的。但是,從整體來看,直到幼蟲長大能出走之前,這個葫蘆一直完好無損。它不僅開始時是保護餡餅新鮮的保護神,而且始終都是隱居其間的幼蟲的保險箱。

在糊狀物的上麵,緊挨著葫蘆的頸部,修整成一個黏土內壁的小圓屋,這是整個內壁的延伸部分。一塊用同樣材料的挺厚的地板把它與糧食隔開。這就是孵化室,卵就產在那兒,我在那兒發現了卵,可惜已經幹了。幼蟲在這個孵化室裏孵化出來,事先得打開一扇隔在孵化室和糧食之間的活動門,才能爬到那個可食的糞球處。幼蟲誕生在一個高出那塊食物並與之並不相通的小保險匣裏。新生幼蟲必須及時地自己鑽開那食品罐頭盒蓋。後來,當幼蟲律在那罐頭食品上麵時,我的確發現地板上鑽了一個剛好能讓它鑽過去的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