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伸出了手,拈起了沈璧君的麵紗。
現在每個人都希望她真的將這層麵紗掀起來,每個人都想看看武林中第一美人的風采。
誰知冰冰卻又放下了手,回頭向蕭十一郎一笑,道:“我想還是讓你來掀的好,你一定早就想看看她了。”
蕭十一郎癡癡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想看看她,就連在做夢的時候,都希望能在夢中看見她。
他不由自主伸出了手。
--他真聽她的話。
--她要別人的耳環,他就去買,她要挖出人家的眼睛來,他就去動手。
--現在她要他來掀起我的麵紗來,他竟也不問問我是不是願意。
--現在他明明已知道我是誰了,還這麼樣對我。
--看來她就算要他挖出我的眼睛來,他也不會拒絕的。
沈璧君突然大叫:“拿開你的手!”
在這一瞬間,她已忘記了從小的教養,忘記了淑女是不該這麼樣大叫的。
她叫的聲音實在真大。
蕭十一郎也吃了一驚,訥訥道:“你……你……”
沈璧君大聲道:“你隻要敢碰一碰我,我就死在你麵前。”
蕭十一郎更吃驚道:“你……你……你難道已不認得我?”
沈璧君的心更碎了。
--我不認得你?
--為了你,我拋棄了一切,犧牲了一切,榮譽、財富、丈夫、家庭,為了你,我都全不要了。
--為了你,我吃盡了千辛萬苦,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折磨。
--你現在居然說我不認得你?
她用力咬著嘴唇,已嚐到了自己鮮血的滋味,她用盡所有的力量大叫:“我不認得你,我根本就不認得你!”
蕭十一郎踉蹌後退,就像突然被人一腳踐踏在胸膛上,連站都已站不穩--沈璧君難道變了?花如玉一直在靜靜地看著,沈璧君忽然挽起了他的臂,道:“我們走。”
--原來就是這個男人讓她變的。
--這個男人的確很年輕很好看,而且看來很聽話,竟一直像蠢材般站在她身後。
--難怪這兩年來我一直都找不到她,原來她已不願見我。
蕭十一郎的心也碎了。
因為他們兩個人心裏都有條毒蛇,將他們的心都咬碎了。
他們心裏的這條毒蛇,就是懷疑和嫉妒。
蕭十一郎握緊了雙拳,瞪著花如玉。
沈璧君冷笑道:“你瞪著他幹什麼?難道你也想殺了他?”
蕭十一郎沒有說話,他發現自己已無話可說。
沈璧君連看都不看他,拉著花如玉,道:“我們為什麼還不走?”
花如玉慢慢地點了點頭,後麵立刻有人過來扶起了風四娘。
風四娘在流著淚。
她流著淚的眼睛,一直都在看著蕭十一郎。
她希望蕭十一郎也能認出她,能向她解釋這所有的一切事都是誤會。
她希望蕭十一郎能救出她,就像以前那樣,帶她去吃碗牛肉麵。
可是蕭十一郎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因為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動也不能動的女人,就是像風一樣的風四娘。
風四娘隻有走。
兩個人架著她的胳臂,攙著她慢慢地走過蕭十一郎麵前。
蕭十一郎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窗外的夜色,他看不見星光,也看不見燈火,隻看得見一片黑暗。
他當然也看不見風四娘。
風四娘的心也碎了,眼淚泉湧般流了出來。
現在她隻希望能放聲大哭一場,怎奈她連哭都哭不出聲音來。
她的眼淚已沾濕了麵紗。
冰冰忽然發覺了她麵紗上的淚痕:“你在流淚?你為什麼要流淚?”
風四娘沒有回答,她不能回答。
冰冰道:“你是誰?為什麼要為別人的事流淚?”
--為了蕭十一郎,我難道沒有犧牲過?難道沒有痛苦過?
--我為他痛苦流淚過,你隻怕還在母親的懷裏哭著要糖吃。
--現在你卻說我是在為了別人的事流淚。
風四娘幾乎忍不住要大叫起來,怎奈她偏偏連一點聲音都叫不出。
扶著她的兩個人,已加快了腳步。
冰冰仿佛想過去攔住他們,想了想,卻又忍住。
她了解蕭十一郎現在的痛苦,她已不願再多事了。
所以風四娘就這樣從蕭十一郎麵前走了過去,沈璧君也走了過去。
她們慢慢地走下了樓,坐上了車。馬車前行,連車輪帶起的黃塵都已消失。
蕭十一郎突然大聲道:“送二十斤酒來,要最好的酒。”
當然是最好的酒。
最好的酒,通常也最容易令人醉。
蕭十一郎還沒有醉--愈想喝醉的時候,為什麼反而愈不容易醉?
冰冰看著他,柔聲道:“也許那個人真的不是沈姑娘。”
蕭十一郎又喝了杯酒,忽然笑了笑,道:“你用不著安慰我,我並不難受。”
冰冰道:“真的?”
蕭十一郎點點頭道:“我隻不過想痛痛快快地喝頓酒而已,我已有很久未醉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