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蘭兒這邊,雖然受到了皇上的冷落,但是她一直沒有放棄希望。她一直盤算著怎樣接近鹹豐。因為來到宮裏日子也不算短了,漸漸地她也知道皇後為人十分和善,深得皇上寵愛。心計十足的蘭兒自然明白,要想接近皇上,首先要討好皇後。於是,葉赫那拉·蘭兒開始盤算著怎麼接近皇後,以贏得皇上的寵愛。
如何才能得到皇後的歡心呢,當然是先接近於她,再投其所好。蘭兒剛一進宮的時候,就聽別人說起過皇後,人們一致稱讚皇後,都說皇後是個大才女,琴棋書畫、吟詩賦詞無所不精。獨自垂淚的秀女蘭兒自歎不如皇後,德不及皇後、命不及皇後、才也不及皇後。但是,蘭兒偏偏不認命,她要想盡一切辦法,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自從麗兒仨進了坤寧宮,並很快得到了鹹豐皇帝的寵幸,加封為“麗貴人”,蘭兒更坐不住了。她心底有些怨恨皇後,自言自語道:“皇後,蘭兒如今受此冷遇,與你有關係,隻可惜蘭兒無依無靠,雖怨你,但還要巴結你。”
心中滿腔怨恨的蘭兒必須滿臉笑容來到坤寧宮,恭恭敬敬地拜見尊貴的皇後。
“皇後娘娘吉祥,蘭兒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蘭兒平身。”
起身後,蘭兒搭訕著說:“蘭兒思念皇後,特至此問安;蘭兒又想念日日相伴的麗兒,順便看看她。”
皇後覺得蘭兒很會說話,與稚嫩的麗貴人有很大的不同。但是,皇後此時對蘭兒並沒有什麼厭惡,反而覺得她也很可愛。
“蘭兒,快進來坐坐,這兒暖和。”
秋風已起,天漸涼,蘭兒一路上被寒風一吹,臉頰有些紅,手也覺得很冷。皇後問長問短,讓她心中一陣激動,說:“謝皇後關心,蘭兒心中十分感激。”
皇後忙說:“一家人,何必這麼客氣。”
“一家人”這三個字,蘭兒聽起來特別順耳。如此說來,皇後已經把蘭兒當做皇上的女人了。可是,蘭兒心中也有些酸酸的,既然是一家人,為何到現在鹹豐皇帝還沒把小秀女蘭兒放在眼裏。然而,聰明的蘭兒絕對不會流露出一絲不快的神情。她善於掩飾自己,這一點,她很有信心。
“皇後娘娘,蘭兒昨日讀詩,有幾句不甚理解,特請教您。”
皇後一聽,愣了,她沒想到蘭兒還能讀詩:既然如此,何不探討探討?
“什麼詩?”
“《關雎》,其中的‘好逑’是什麼意思?”
其實,蘭兒當然懂得“好逑”的意思,隻不過“謙虛”罷了。皇後也明白這一點,她不想說破,那將多麼尷尬呀。
皇後說:“‘好逑’。即好的配偶,‘君子好逑’,就是說,美貌、婀娜的女子是君子好的配偶。”
蘭兒聽懂了似的點了點頭,她又問了幾個問題,有的是明知故問,也有的是真的不懂。溫和的皇後一一做了解答。蘭兒驚喜地發現,每當她向皇後討教時,皇後總流露出滿意的神色。
這就是說,皇後並不討厭自己。也許,皇後在後宮找不到知音,在詩賦方麵,她蘭兒還算個“知音”吧。
蘭兒沒有忘記皇後那句十分中聽的話:“同住在皇宮,來來回回方便得很,你想她的時候,可以來坤寧宮玩一玩嘛。我們姐妹幾個人在一塊兒,都不會太寂寞。”更不會忘記皇後的“一家人”幾個字。此後,蘭兒幾乎每一天都出入坤寧宮,她正在一步步接近皇後。
不過,到了坤寧宮也有讓蘭兒心酸的時候。在蘭兒的心目中,從進宮當秀女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經把鹹豐皇帝看成是自己的丈夫了。
可是,鹹豐皇帝眼裏根本沒有蘭兒,他甚至不記得,也不認識自己朱筆圈定的葉赫那拉·蘭兒這個人了。
終於遇到鹹豐皇帝駕臨坤寧宮時,蘭兒隻覺得臉上一陣陣發燙,心跳加快,她連忙問安:“皇上吉祥。”“平身。”鹹豐皇帝連看也沒看她一眼,仿佛前麵這個蘭兒與宮女一個樣,蘭兒委屈極了。皇上直奔皇後,拉住皇後的手問長問短,那情景直讓蘭兒心酸。但是,蘭兒不會把酸楚與妒恨表現出來,她很快平複了內心的波動。善於掩飾的蘭兒要讓皇後憐惜她,以至於皇後對她沒有一點兒設防。這一天,蘭兒用過早膳,又來到了坤寧宮,恭恭敬敬地拜見了皇後:“蘭兒給皇後請安。”蘭兒向皇後跪安,她並不覺得委屈自己。因為自己要為未來鋪平道路,而這條金光大道必須從坤寧宮奠基。“蘭兒,免禮平身!都是一家人嘛,以後不用這麼拘禮。”皇後總是那麼和藹可親。她拉著蘭兒的手,柔聲地問:“這幾天讀新詩了嗎?”說著,皇後流露出慈祥、關切的神情。蘭兒點了點頭,那神情很有些羞澀。皇後看了,心裏暗想:“這位蘭兒雖不如麗貴人那麼俊俏、迷人,但也有她別具一格之處,她很聰明,也有些才氣,日後不能太薄待她。”蘭兒見皇後對自己很有些好感,心中十分高興,抓住時機來表現自己:“蘭兒昨日讀了一首漢樂府民歌《孔雀東南飛》,其中起句不甚理解。詩中寫焦仲卿與劉蘭芝悲歡離合的故事,可開頭為何寫‘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
皇後拉住蘭兒的手走向西暖閣,那兒是皇後的書房。拿起一本非常精致的書籍,很熟練地翻到了《孔雀東南飛》一詩。她輕輕地吟了起來:“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
蘭兒也輕聲附和,皇後微笑著點了點頭:“蘭兒,你讀詩時,抑揚頓挫,音調處理得的確很好。開頭兩句‘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叫‘起興’。”
蘭兒認真地問:“什麼叫‘起興’?”
皇後並不因為蘭兒打斷了她的話而惱怒,繼續溫和地說:“起興是《詩三百》的一種基本寫法,《詩三百》從內容上分有風、雅、頌,從風格上、寫法上分賦、比、興。興,即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
“‘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這就是說,要吟唱一種事物,先用與這種事物相關的另一種事物開頭,來引起所要吟唱的事物。皇後,蘭兒的理解對嗎?”
蘭兒問了這麼一句,說明她聽懂了,並且她還對“起興”進行了詮釋。皇後聽罷,十分滿意地讚賞道:“蘭兒,你真聰明。”皇後對聰明的蘭兒的確是由衷地讚歎,她深深地體會到眼前的這位秀女不是平庸之輩,隻可惜至今皇上還沒看上她。
蘭兒不失時機地表現自己,這一點,寬厚、仁慈的皇後並沒有意識到。不知是皇後遲鈍了一些,還是蘭兒太會“演戲”了,皇後一天比一天欣賞蘭兒,於是,每逢蘭兒來到坤寧宮,皇後便與她討論詩文。
“蘭兒,《詩經》中的《蒹葭》篇,你讀過沒有?”
一聽皇後這句,蘭兒心花怒放:“看來,皇後已把我蘭兒當成文學上的知音了。蘭兒,你記住: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於是,她回答:“剛剛讀過,隻是理解得不深刻。”她吟唱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皇後望著她,追問一句:“如何理解呢?”蘭兒答道:“這首詩是一位癡情的男子吟唱的,他要尋找心愛的姑娘,而最終也沒有得到她。他隻是站在岸邊凝視著遠方,發出了‘宛在水中央’的感歎。飄飄揚揚的蘆花呀,不知飛向何方,可望不可即也,夜露落到地上呀,馬上變成了白霜,這種情景滲透了無可奈何的情緒在其中,正如那位癡情的男子尋覓不到心愛的姑娘時的失落的情感,這叫融情於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