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猛子嗬嗬一笑:“弟兄們,現在就看你們的了,把狗娘養的一個不剩全殲了,把槍炮給我搬到山上去!”
隨後,他喊了一聲“打”,霎時,山腰間槍聲大作,子彈橫飛,溝底的敵人如驚弓之鳥,頓時慌作一團,紛紛抱著躲在溝底岩石下麵。矮個子大隊長氣得哇哇亂叫:“八嘎,八嘎,我們中了埋伏。”
對麵鷹嘴子上,劉米兒她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開的槍。相比沈猛子,劉米兒她們距敵更近一點,因為鷹嘴子四處是岩洞,更容易藏身。溝底的鬼子叫喊了一陣,在中隊長的脅迫下,開始還擊。但紅水溝特殊的地形加上隻有四米寬的溝底讓鬼子的能耐無法施展出來,他們端著槍卻不知往哪打。從溝底往上看,兩邊都是岩石和樹木,根本看不見一個人,槍聲卻突突叫個不停。
槍聲驚動了後麵的敵人,進人伏擊帶的隻是鬼子一個大隊,後麵還跟著一個大隊,相隔差不多三裏路。六營長蘭校石帶著一個連,還有一個加強排,事先就埋伏在距沈猛子他們一公裏遠處,這邊槍一響,那邊他們便開始點山炮。“轟、轟”的巨響聲中,山石被炸開,借助巨大的慣性力朝山下滾去,一時,紅水溝被濃烈的硝煙籠罩,山石的撞擊聲還有槍炮聲響在一起,不到十分鍾,溝底的路被山石封死了。
“哈哈,小鬼子,受死吧。”沈猛子心裏舒服死了,這場打起來才過癮嘛,關起門來打狗,除非你狗娘養的長上翅膀。他還沒笑完,老亂帶著人就開始往山下滾石頭了。用槍打太費子彈,山腰裏到處是石尖,還有那些鬆落的岩石,一炮就能炸下幾十塊,這玩意殺傷力不比子彈差。沈猛子會心地衝老亂笑笑,提著衝鋒槍,跳出岩石堆,又往下推近了三十多米。
溝底的鬼子完全失去了章法,顧了石頭顧不了槍子,顧了沈猛子顧不了溝那邊的劉米兒。不少鬼子扔了槍,開始往山洞裏跑,伏擊在四周的老虎營采取點殺術,看見一個打一個,一打一個準。矮個子大隊長自知大勢已去,企圖往後溜,哪知後麵的路早已斷,蘭校石他們的槍正等著呢。就在他指揮著炮兵架炮時,一身紅衣的劉米兒出現了,沈猛子親眼望見,劉米兒手裏兩把短槍齊響,十二發子彈齊齊地打進了矮個子大隊長的腦袋。矮個子大隊長似乎不相信自己會死在一個支那女人手裏,手舉著軍刀,眼睛睜得比恐龍蛋還大:“花……花……”花姑娘還沒說完,一頭重重地栽倒了。
此戰大捷。僅僅用一個小時,紅粉團和72團六營就聯手奸滅本茨大佐的一個步兵大隊,雙方無一人傷亡。兩家同時進人溝底,沈猛子和劉米兒再一次相遇,隻不過,上次是在野豬洞口,這次,是在矮個子大隊長的屍體旁。那一抹紅,這一刻更耀眼了,沈猛子怔怔地望住劉米兒,眼裏除了感激,還多出一樣東西。
劉米兒莞爾一笑,紅衣映得她麵色愈加紅潤,嘴唇嚅動著,卻說不出話。
沈猛子也是,嘴笨訥得張不開,隻是咧著嘴傻笑。半天,他舉手抹了把汗,汗水攜著臉上的塵土,鑽進了眼裏,弄得眼睛極不舒服。
兩個人正尷尬地僵著,小米湯跑來了:“團長,槍和炮怎麼分啊,我們都杠走吧?”
遠處的老亂重騰騰喝了一聲:“敗興鬼,給我回來!”
劉米兒別有意味地望了一眼老亂,丟下一句話,走了。
“槍和炮都送給你,讓我的老虎營幫你搬山上去。”
老虎營的弟兄們按照盼咐開始清理槍炮了,沈猛子還呆呆地立在那裏,回不過神。
小米湯詭詭計計跑他左邊,悄聲到:“團長,她到岩洞裏去了。”
“你個壞小子’我--”
小米湯扮個鬼臉,跑遠了,他早就瞅好一挺輕機槍,鬼子兩個機槍手還是他放倒的,剛才他順路檢了幾塊懷表,給沈猛子和老亂各摸了兩包煙。他發現小鬼子身上有不少好東西,可惜時間來不及,如果來及的話,他一定給亂石崗子的白健江和畢政委也帶一點。
對了,他在鬼子一個中隊長手上摘了一個金鎦子,這金鎦子他誰也不給,等仗打完,見了娘,他想給娘親手戴上。
溝裏的槍聲徹底平息下來,六營的弟兄們開始往山上搬槍,也有人抽空兒蹲下身,順手牽羊撈點什麼。沈猛子裝作看不見,估計後麵的鬼子一時半會不會跟過來,時間相對寬裕,就讓弟兄們發點小洋財吧。老亂倒是大方得很,他把腳上那雙爛得露出五個腳祉的鞋子扔了,扒了小鬼子兩雙皮靴,一雙穿著,一雙掛脖子裏,後來又覺脖子裏該掛槍,遂將那雙靴子賞給了四連一個戰士。沈猛子撞見他時,他脖子裏掛了五把槍,肩上杠著一挺重機槍。老亂力氣大得驚人,小鬼子兩人杠的家夥,他一人扛著還不過癮。
“嗬嗬,大當家的,發財了啊。”
“動作快點,沒聽見蘭營長那邊槍又響了嗎!”
沈猛子嘴上說著,心裏卻一個勁惦著那抹紅。她怎麼不多說一句呢,半句也行啊,這都好幾個月了,難道……
正傻想著,耳邊突然響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報告沈團長,我們團長讓我送你一樣東西。”
沈猛子回過身,眼睛又是一亮,麵前這妹子他認得,叫米霞,上次在鷹嘴子,就是她夾著他的左胳膊將他攙上石徑的,後來也是她幫他把右腿上的毒用草藥熱敷出來的。
“是你啊,什麼東西?”沈猛子淫紅著臉問。
“她沒說,你自己拿去看吧。”說完,米霞交給沈猛子一個小包裹,就忙著做別的事去了。沈猛子四下瞅瞅,確信沒有人偷看,迅速打開上麵那層布,等看清布裏包著的東西,心立刻就叫響了。
原來是一張地圖還有一尊脖子裏戴的小銅佛!
直到淩晨五點,戰士們才把繳獲的戰利品抬到山上,除一門山炮被石頭砸壞成了廢品外,其他一件不剩的全給拿了上來。望著一大堆槍械還有彈藥,弟兄們樂壞了,老亂不停地摸摸這,又摸摸那,好像從沒見過似的稀罕。五點四十分,六營長蘭校石回到了華家嶺,其他人搬東西的時候,蘭校石帶著兩個連,沿溝又炸了三處。
“鬼子沒敢蠻戰,往後退了二十裏地,目前在青石崖一帶。”蘭校石說。
“讓小鬼子進來多好啊,這麼便宜的買賣,不做咱吃虧。”老亂一邊擺弄著一支歪把子,一邊說。
沈猛子不滿地瞪了眼老亂,扭頭衝蘭校石說:“說弟兄們抓緊休息,惡仗還在後頭哩。”
蘭校石走後,沈猛子獨自來到華家嶺北邊的哨所旁,哨所此時沒有人,弟兄們全跟著老亂慶祝勝利去了,沈猛子找個地方坐下,一陣風吹來,裹著些微的涼意,還有淡淡的花香,沈猛子嗅了一口,感覺剛才堵著的心稍微輕鬆了點。
為什麼會堵呢?按說這是一場痛痛快快的勝利,他也該跟著老亂他們一道,輕輕鬆鬆笑上一陣,把亂石崗子幾天來的緊張心理釋放一下。但沈猛子做不到,今天這場戰鬥實在是太輕鬆太意外,輕鬆就意味著不正常。小鬼子不會白癡到這地步吧,白白跑來送死?
這中間一定有名堂!
連著抽完兩支煙,沈猛子還是想不出鬼子哪兒出了問題,難道真如唐培森所說,小鬼子在白水河遇到了阻擊,被打散了?不可能啊,按小鬼子來的這個勢頭,一點不像是前麵遇到過阻擊。再者,小鬼子即使是逃,也不可能往紅水溝這條死胡同裏逃。
那麼……
沈猛子大膽地作了一個推測,這推測嚇了他一大跳,他猛地從地上彈起,順口就喊了一聲:“四隻眼!”
四隻眼早跑山洞裏睡覺去了,這些天他是最忙的,也最辛苦。溝底的戰鬥剛結束,沈猛子就命令他回嶺上睡覺,可他還是堅持著跟弟兄們一道,把戰利品搬到了山上。
沈猛子無奈地又坐下,再次點上煙。煙是小米湯給他的,還送了他一塊懷表。這小子!沈猛子臉上剛閃了一下笑,眉頭就又皺上了。
必須得把小鬼子的意圖摸清楚,還有,得盡快弄清,312旅唐培森他們,到底在白水河那邊打得咋樣,這事關華家嶺下一步的安危!
沈猛子在華家嶺憂心忡忡坐立不安的時候,布防在亂石崗子的白健江畢傳雲他們,也讓小鬼子給搞得雲裏霧裏,摸不著頭腦。
相比沈猛子和六營,昨天的白健江他們,打得格外殘酷。沈猛子緊急撤回華家嶺後,佐佐木又接連發起了三次攻擊,一次比一次凶猛,一次比一次慘烈。特別是白健江負責把守的左翼,佐佐木派出大半個聯隊近三千人來圍攻他,後來又將正麵的重機槍中隊調過來,集中向白健江他們固守的無名高地開火。在日本鬼子的狂轟濫炸下,白健江不得不放棄無名高地,朝後麵一座小山岡撤去,這一撤不要緊,火速攻上來的敵人立刻依據無名高地的地理優勢,布下山炮,朝斜下方的四營和正對麵的畢傳雲他們開火。原本還算穩固的四營陣地瞬間成了炮彈開花的地方,沒有來得及防範的四營戰士讓鬼子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陣腳大亂,傷亡突增。等重新布起陣來再打時,畢傳雲他們的陣地也丟了,四營陷人三麵受敵的危險境地,迫不得已,方錦文又帶著弟兄們往後撤,這樣一來,第三道防線便徹底垮了。
到天黑結束戰鬥時,白健江他們被佐佐木逼到了亂石崗子最後一道防線上,亂石崗子幾乎算是丟了。
為防敵人夜間偷襲,三股力量合在一起,集中守在亂石崗子西側地帶的山丘背麵。
白健江跟畢傳雲吵了一夜的架,畢傳雲怪白健江丟棄陣地,把其他幾個營推入了彈火中。白健江呢,大罵畢傳雲一心就想著立功,不顧弟兄們死活,因為幾個營比較下來,畢傳雲帶的五營傷亡最重,差不多一個排沒了。幾個營長先是任他們吵,反正知道他們兩人一向不和,總有吵的理由。後來實在聽不下去,四營長方錦文站出來說話了。
“你們要吵就回到華家嶺吵去,這裏需要的是安靜,我們得想法子救治傷員,還要考慮明天怎麼打!”
一句話讓兩位當官的紅了臉。是啊,眼下最頭痛的,是傷員怎麼辦?72團是有衛生連的,但長期跟山下43旅作戰,衛生連的藥品用得差不多了,312旅一直說要派人送來,但到現在也沒見他們的人影。眼下隻剩一些止血帶還有應急用的麻醉品,戰士們從火線抬下來,輕者隨便包紮一下就又上了火線。重者,隻能躺在山腰裏呻吟。這樣下去,可不是法子。更難的,傷員抬下來沒處去。往華家嶺抬,費時又費力,沒那麼多閑人。就地救治,鬼子的炮彈又隨時落下來。昨天還有兩個衛生兵被炸死了呢。
這都是事先考慮不充分的,雖是跟43旅打了幾個月,但43旅一直沒動用重炮,小型山炮受射程限製,加上72團又是居高臨下,容易躲避。現在好,山炮野炮重炮一齊上,再想躲,就隻能丟棄陣地往回逃了。
“奶奶的!”白健江恨恨罵了一聲,然後問方錦文,“你說咋辦?”
“還是你跟政委拿主意吧。”方錦文謙虛道,事實上他也沒有好主意。
白健江揪一眼畢傳雲,他也不想跟畢傳雲吵,但由不得自己,隻要一聽見畢傳雲說話,他就來氣。沈猛子罵他是驢脾氣,他自己覺得比驢脾氣還糟。
畢傳雲低頭思謀了一會,道:“傷員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們集中精力研究明天的戰術,這樣打肯定不行,再退,我們就得回華家嶺了。”
“你能想什麼辦法?”白健江冷笑著盯住畢傳雲,“不會又是想求助12師吧?”
畢傳雲這次沒跟白健江計較,而是極認真地說:“你說得沒錯,隻有12師能幫咱解決這難題。”
“你--”
一句話說得,在場的人全啞巴了。
天還沒亮,大約四點二十分,畢傳雲帶上兩個警衛兵,跟五營長打了聲招呼,就往山下12師去了。白健江追出來,想說什麼,話在嘴裏打了幾個轉,還是沒說出來。等畢傳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坳裏,他狠狠地拍了下大腿:“奶奶的,這仗打的,我都看不清門道了!”
更蹊蹺的事還在後麵,原以為,天一亮,鬼子大規模的進攻就要開始,誰知趴在山埡處等了三個小時,非但沒看見鬼子往前攻,反倒隱隱約約看見,一撥接一撥的鬼子悄悄往後退了。
“小日本這是玩的哪出啊?”白健江大瞪著雙眼,他真是被小鬼子的舉動給搞糊塗了。
3
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司令官官田原一郎咆哮如雷。
“笨蛋,蠢豬,都是一夥飯桶!”他把在中國學到的罵人用的髒話全罵了出來,還不解恨,一把抽出軍刀,逼住向他報告的小田原子。
“不是說紅水溝暢通無阻嗎,怎麼會遇到阻擊?”
小田原子嚇得往後退縮了幾步,抖著聲音說:“報告同令官,帝國軍隊在白水河的時候,並沒接到情報,井澤指揮官說……”
“說什麼?!”
“我們的情報係統出了問題。”
“喲西,情報,喲西,情報。”宮田原一郎提著鋼刀,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其實本茨大佐的部下在紅水溝跟山上的沈猛子他們接火的那一瞬,他就知道是情報出了問題,但他不願意承認。現在經小田原子這麼一強調,他不得不承認了。
“你馬上回去,告訴井澤君,讓他少安毋躁,情報的問題,我會馬上解決。”
“嗨依!”小田原子如釋重負地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
“你回來。”宮田司令官又叫了一聲,小田原子怔了一怔,生怕宮田有啥變卦。要知道,每每吃敗仗的時候,宮田司令官脾氣壞得驚人,他之前的小原澤二就是因一句話說錯,讓宮田斃了的。
“你的不用急,先到後麵休息休息,我會派人護送你,走時,給井澤君再帶幾個女人。”
一聽女人,小田原子立馬興奮,瞳孔瞬間放大許多。還是司令官想得周到啊,前麵的皇軍將士已好久沒摸過女人了。
支走小田原子,宮田馬上拿起電話,打給崗本:“讓倉野正雄馬上來見我!”
官田司令官已經確信,眼下出現的這一係列問題,病症很可能就在倉野正雄身上。
“倉野君,對我不忠,你會付出代價!”他把鋼刀恨恨插回刀輔中,回到書桌前,站了好長一會,才把情緒控製住。
也難怪宮田要生這麼大的氣,接二連三的消息令他崩窺,先是負責清理麥河戰場的25師團指揮官中田正野向他報告,25師團和13師團上了閻錫山的當,擊斃的支那軍隊絕不是兩個師,而是兩個旅!宮田哪敢相信,他的情報部門明確無誤地告訴他,退出穀城的126師和137師全部人馬都駐紮在麥河一帶,怎麼會變成兩個旅呢?等他跟著中田正野到了麥河,仔細地數過屍體後,才發現,擊斃的支那軍隊連兩個旅都不到,充其量,也就是兩個加強團。
“混賬!”他氣得要吐血,圍殲戰剛一結束,他便興致勃勃地將好消息報告了最高指揮官崗村寧次,兩個師突然變成兩個團,這要是讓最高指揮官知道,他這條命,怕就不保了。
“嚴密封鎖消息,立即給我查清,126師、137師大部隊跑哪去了!”
兩天後,情報部門向他報告,原來撤出穀城時,閻錫山耍了花招,將大部隊從麥河跟九龍山中間的許集直接撤到了大本營,也就是他自己的身邊,而在麥河和九龍山隻留了兩個獨立團,這兩個獨立團還不是閻長官自己的,是整編時從別人手裏搶過來的。
宮田司令官目瞪口呆,他簡直不敢相信,支那軍隊能從他眼皮底下溜走。看來,自己花力氣培養起來的這支情報部隊,並不像他讚美的那麼神勇無敵。
麥河的羞辱還沒徹底忘掉,紅水溝這邊又慘遭重創,白白丟掉一個大隊,這可是他擔任南線指揮官以來最大的一次損失啊,官田司令官豈能不惱!
第三天下午四點十二分,倉野正雄在一幹人的護送下,來到穀城宮田司令官新的司令部。跟以往宮田愛住的四合院不同,這次宮田將司令部設在穀城的一座寺院裏,國軍棄守穀城,寺裏的和尚跟著一起跑了,留下空空的一座廟,宮田還從沒在廟裏住過,他想體驗一下。當然,宮田這樣做,也有他的歹毒之心,都說佛祖的地盤是淨土,容不得世間汙穢之事,他倒要看看,支那人的佛祖,能不能容下大日本帝國的軍妓?他偏要在佛像麵前行那種事,行完還衝著佛像撒一泡熱騰騰的尿。
“大日本皇軍的尿也是神聖的,大日本皇軍的軍妓,比支那人的聖母還要聖潔!”
倉野正雄表情沉靜,一路上他一言不發,負責監視他的竹康少佐也是一言不發,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猜不透對方的心思。走進寺院的一瞬,倉野正雄本能地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這個動作讓敏感的竹康少佐捕捉到了。竹康並沒阻止他,但也沒學他的樣’對佛祖表示敬意。
宮田司令官站在大殿那扇紅門裏,透過下午安靜的陽光,溫情脈脈地注視著倉野正雄。奇怪,剛才還雷霆大作的宮田,心情怎麼突然間就變好了呢?
“報告司令官,倉野君帶來了。”竹康搶先一步,跟宮田報告。
宮田微笑著衝竹康說了一句不屑的話:“我長眼睛呢。”轉而又對倉野正雄客氣道,“倉野君一路辛苦。”
“司令官辛苦了。”倉野正雄收住步子,目光沉著地擱在宮田臉上。
宮田朗聲一笑,請倉野進了大殿,竹康他們被擋在了大殿之外。
倉野正雄抬起頭,目光仰視著大殿正中那尊佛像,菩薩的半個身子都已裸露出來,右邊一隻眼睛被挖掉了,不用猜,就是宮田做的。
他俯下身,畢恭畢敬磕了三個響頭。佛祖前的香案不知搬到了哪裏,地上橫躺著兩支燒殘的紅蠟,香灰裏有幾根散落的黃香。倉野不慌不忙地檢起那幾支香,用火點燃蠟燭,虔誠地上完香,再次作揖。
“倉野君果真是信徒,走到哪,都忘不了向佛祖朝拜。”宮田站在一邊,挺著大肚子’話裏有話說。
倉野回敬道:“佛祖是長眼睛的,他能看見一切。”
“哈哈,倉野君,你麵前的佛祖隻有一隻眼,等一會,他就一隻也沒了。”宮田浪笑著丟下一句,往裏去了。衛兵走進來,將倉野帶進大殿後麵的臨時指揮部。
一走進指揮部,宮田的臉色立馬就變得陰暗,說話的聲音也遠不如大殿裏那麼溫和。
“倉野君,知道緊急叫你來的原因嗎?”
“倉野愚笨,請司令官明示。”
“愚笨?倉野君啥時變這麼謙虛了?要知道,你可是我大日本帝國的諸葛亮啊。”宮田話中帶刺地挖苦道。
倉野正雄依舊沉著臉,並沒因宮田的淫威而亂了方寸。在日軍中間,倉野正雄是個身份和地位都很特殊的人物,他並不是軍人,以前在日本一所中學教書,間或也跟學生們講一點中國文化。侵華戰爭爆發後,日軍四處搜羅跟中國有關係的人,期望他們能為這場聖戰作出貢獻。最高指揮官崗村寧次在幾千個目標中發現了他,強行將他拉進軍營。一開始,倉野死活不從,還用自殺威脅過崗村寧次。無奈這一場聖戰是天皇陛下發起的,倉野的抵抗起不到任何作用,最終他還是披上戰袍來到了中國,而且來中國之前,他還讓天皇的魔鬼培訓班洗了一次腦。在北線那邊,倉野正雄也為大日本帝國的軍隊立過不少功,除翻譯之外,他還負責對中國軍人的心理研究,以及情報機構的工作。
日軍在東北戰場上多次成功運用攻心術,跟倉野正雄準確地拿捏中國軍人的心理有很大關係。確定要進攻米糧城後,崗村寧次第一個把他叫到身邊:“米糧城是倉野君第二故鄉,但這隻是支那人的說法。身為大日本帝國的軍人,你要拿米糧城為羞恥,此次戰役,你要把3歲到14歲這11年的恥辱統統找回來,明白我的意思嗎?”
倉野搖頭,他沒想到,一直擔心的事終還是發生了,他夢縈魂繞的米糧城,終還是沒能躲過此劫,要處在敵國軍隊的炮火之下了。
“倉野君,我以天皇陛下的名義,要求你宣誓,誓死效忠天皇,為聖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