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並不怪,實話決不顧情麵
一提起辜鴻銘,人們的腦海裏總是想到這樣一個形象:在北京大學的校園裏,在五四新文化的氛圍裏拖著一條大辮子,穿著長袍馬褂走在路上的人。辜鴻銘一直是中學課本裏“保守”、“反對新文化”等名詞的代言人。但實際上他學貫中西,有自己的想法,並一直堅持自己的意見,這正是他性格叛逆、堅持的一麵。
“五四”前後的北京大學是文化界、教育界最活躍的一塊領地,中西方的各種學術在這裏都異常活躍,當時北京大學的校長是蔡元培。他主張學術自由、“兼容並包”,來者不拒。當時各路人馬紛至遝來,有胡適、陳獨秀、魯迅、周作人這些新派人物執教,也有堅守中國國粹的複古主義,如劉師培、辜鴻銘等人。
而當時的情況,無疑是新派力量占據上風,而辜鴻銘不為所懼,依然故我,即使群起而攻之也巋然不動,與新文化運動格格不入。
辜鴻銘以他的怪癖成為20世紀20年代轟動京城的一位爭議極大的人物。他用英文寫成的《中國人的精神》一書,對於西方世界曾經產生過深遠影響。羅曼·羅蘭說他“在西方是很有名的”,勃蘭兌斯說他是“現代中國最重要的作家”。
1856年,辜鴻銘出生在檳榔嶼的一個貧苦的華僑家庭。在他八九歲時隨一位牧師到英國讀書,後獲得了愛丁堡大學文學碩士,那一年他23歲。之後,他陸續去過德、法、意、奧進修,獲得過文、哲、理、工、神學等博士學位,達13種之多,在眾多博學多才的中國學者中是極為罕見的。他對英、法、德、意、日、俄、希臘以及拉丁文,無不通曉。他對西方文化的研究已達到很深的造詣。
他不僅是語言天才,更是學貫中西的大師級學者。他在東交民巷的六民飯店作英文講演,題目是《中國人的精神》,憑票入場,每張門票售價二元,打破以前學者演講無賣票之說的舊習俗。辜鴻銘的演講在北京的外國人很多都到場了,座無虛席。
他在北京大學講授英國文學。他在講授英國詩時,所舉詩人的作品,脫口而出,不假思索,與詩集對照,分毫不差。對於他驚人的記憶力令很多人,包括反對他的人也不得不佩服,據女作家淩叔華回憶,辜鴻銘到了晚年,還能一字不差地當眾背出千行彌爾頓的《失樂園》,證明他確是具有非凡的才華。
在課堂上,他揮灑自如,海闊天空,旁征博引,充滿了幽默詼諧,可謂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用中文來回答英文問題,用英文來回答中文問題,中間又插入拉丁文、法文、德文,學識之淵博、閱曆之廣泛、見解之獨到、議論之鋒銳令所有人瞠目結舌。他的課極為叫座,課堂裏總是擠得滿滿的。
他又是怪誕的。提起辜鴻銘,首先想到的民國以後他的那根在北平知識界堪稱一絕的辮子。在民國時代,他堅持保皇。在北大校園裏,他戴瓜皮帽,穿方馬褂,頂紅纓辮,穿雙臉鞋。這樣的打扮講授英國文學總不免滑稽,以今天的眼光來看無疑是另類的,前衛的,也讓人佩服不已。
有一次,一位新應聘而來北京大學的英國教授,在教員休息室裏,看見一位穿著長袍馬褂的老古董,拄著根手杖,坐在沙發上運氣。這位英國人向教員室的侍役打聽,這個拖著一根被英國人蔑視為“pig tail”(豬尾巴)的老頭是什麼人?
辜鴻銘就與他交談起來,聽說他是教英國文學的,便用拉丁文與他交談。這位教授頗為尷尬,因為他實在回答不上,辜鴻銘感歎道:“連拉丁文都說不出來,怎麼去教英國文學?”不顧這位教授的情麵,拂袖而去。
他的種種觀點與當時提暢的新文化背道而馳,所以一向被人認為“怪”。一位外國太太反對他所認同的納妾的主張,直問他,既然你認為一個男人可以娶四個太太。那麼,一個女人是不是也可以有四個丈夫呢?辜鴻銘對她說:“尊敬的夫人,隻有一個茶壺配四個茶杯,沒有一個茶杯配四個茶壺的道理。”
他曾經說過蔡元培作了前清的翰林之後,就革命,一直到民國成立,到今天,還在革命,很了不起。他說他自己,從給張之洞做幕僚之後就保皇,一直到辛亥革命,到現在,還在保皇,也是很了不起。因此,他說在中國隻有他們兩個堪稱表率。
辜鴻銘的一生總是在逆反中度過的。大家認可的,他要反對;大家喜歡的,他不喜歡;被崇拜的事物,他藐視;人人不屑的,他要嚐試,追求與眾不同,成為他的快樂和驕傲。
慈禧過壽,萬民共祝,他卻公開指責“萬壽無疆,百姓遭殃”。他有著自己鮮明的善惡標準,但他又是徹徹底底的保皇黨,就像他自己所說的“堪稱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