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柳七七身子一顫,她隻是個唱曲的,實在是無辜得很啊,顫巍巍地抱起了琴就要往外走,李清卻一把將她拉回了座位,淡淡地道:“繼續唱。”
白微月皺了皺眉頭,奪過柳七七手裏的琴,便往門外一扔:“出去!”
柳七七出了門後,白微月重重地將門給摔嚴實,走到李清跟前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酒杯,仰頭灌了下去。
“李清,我看不起你!若是不想娶慕容靜,便不要娶,躲在這裏喝酒算怎麼回事!”
李清微微一怔,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會不想娶長公主呢,我……”
“李清!”
白微月一把拽住他的領口,紅著眼眶瞪著他:“你以前同我說過什麼?你說過你不會喜歡慕容靜,更加不會和她成親,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便這麼信了。不管後宮還是朝堂,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你不願意入朝為官,你同我一般聲名狼藉,這樣的我便沒人娶,那樣的你也無人嫁。最後我們就湊合著過,你就當個捕快,我就陪著你抓壞蛋,或者我們一起遠走天涯,看四處的風景,你許了我最想要的自由生活,如今,你卻要臨陣脫逃了?”
李清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怕就怕你想要的不是我,隻是那自由的生活。
李清將白微月的手從衣領上拽下,依舊是那種疏離淡漠的語氣:“三皇子妃,請自重。”
白微月斷沒有想到李清會說這樣的話,氣得她連摔了幾個杯子。
“你在怕什麼?李清,你就是個膽小鬼!你若是還喜歡我,就同我離開這裏!”
李清震驚地看著白微月,緩緩站起身來,聲音喑啞得可怕:“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白微月仰著頭,一臉的倔強,“不知道李大人是否願意讓我拐走?”
李清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隨即又暗淡下去,被無盡的痛苦替代,他突然為自己感到可悲,他沒有和白微月一樣的勇氣。
“三日之後的亥時,我會在城郊橋頭等你,若你不來,我們就一拍兩散!”
李清站了起來,看著她大步流星地往門外走去。即便她離開隻是為了尋一份自由,隻要她願意跟他走,隻要她願意……
白微月雖然順利混出了宮,但是依舊要愁如何順利地混入宮,隻得回了將軍府,求她老爹胡謅些要事連夜入宮,順道將她帶進去。
白微月在外麵悠閑地晃著,卻害苦了宮內罰抄佛經的小雪。小雪穿著白微月的衣服背對著門,一邊抄佛經,一邊冒冷汗。慕容燁強行推門進來的時候,小雪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白,我有一些話想同你說。”
小雪不吭聲,大氣都不敢喘一個,這將會是史上最驚險的一次聽牆根,而如此危險的聽牆根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小雪很識趣地往慕容燁麵前一跪,還沒等慕容燁開口詢問,就開始聲淚俱下:“小姐讓我替她罰抄佛經,小雪不敢違抗小姐的命令,至於小姐去哪裏瀟灑了,小雪也是不知。”
這丫頭要是真的乖乖地待在房間裏抄寫佛經,想必明天的太陽該從西邊出來了。
慕容燁捏了捏眉心,心煩得厲害,他催皇後下的這步棋似乎心急了些,本以為李清和慕容靜成親可以讓白微月死心,卻忽略了一點。
什麼東西都是搶著方才覺得好,而如今有慕容靜同白微月一道搶李清,這李清就算快要被她擱置角落,怕是又會被提至心尖。何況,白微月是那樣厭煩這個皇宮,她會不會就尋了這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就這麼一走了之呢?想到這裏,慕容燁直覺得渾身發涼,她不可以走,有些話,他還沒有同她說清楚。
“三皇子,白將軍連夜進宮了,說是要順道過來三皇子府瞧瞧三皇子妃,這人已經在殿外了。”
慕容燁連忙讓小玄子去尋人,自己迎了出去。這慕容燁前腳才走,白微月後腳就從屋頂落了下來,拎起小雪大加讚揚了一番:“我一回來就發現你哭得那麼慘,演得可真夠賣力的。”
小雪連忙鬆了口氣:“小姐你回來就好,我還真怕你就這麼走了。”
“噓,小聲點。”
這個時候慕容燁去而複返,修長的身影立在門前,將穿著太監服的白微月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莫名地充滿了威嚴。
“白公公,你這是去哪裏公幹了?”
白微月想了想道:“回三皇子,禦膳房,偷吃去了。”
慕容燁目光在白微月臉上淡淡一掃,嘴角雖然掛著笑,眼中卻是寒氣陣陣:“白公公可是越來越不仗義了,小時候還會拉著我一同去的,如今倒是自己吃獨食了。”
白微月訕訕一笑,窩囊地搓著手:“下次一起去,一起去。”
“白微月!你鬧夠了沒!私自出宮可是大罪。”
小雪一聽這話,膝蓋一麻,險些又要跪下。白微月連忙出手拉了小雪一把,將頭微微揚起,打死也不認賬:“既然是大罪,你可別想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
慕容燁眼中一寒,走到她的跟前,聲音微微帶著些許喑啞:“他,就有那麼好嗎?”
白微月抬頭,滿是震驚地望著他,慕容燁都知道些什麼?
“慕容燁,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慕容燁涼涼地望了望她,便轉身往外走:“我去送送白將軍。”
“你鞋邊沾的紫泥,宮中是沒有的。”
白微月連忙將鞋子脫了,這慕容燁眼睛也太尖了吧。
白微月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從醉仙樓裏出來的時候,她還是豪情萬丈,可是現在她又開始猶豫不決。
比如,她走了,小雪怎麼辦,父母怎麼辦,還有,木頭怎麼辦?
木頭現在還在被人欺負著,又是毒蛇又是大火,下一次又會是什麼?不過,木頭已經不是當年的木頭了,這些事情他應該都可以處理得遊刃有餘,而她隻會給他添亂而已。
而李清,在這十年的噩夢裏,一直陪著她瘋陪著她野,還舍命攔過她的花轎,這份情,她又如何能負?
十年的愧疚和自責,再加上幾個月的相處,白微月也說不清自己對慕容燁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而慕容燁對她多次的舍命相救,是因為年
少時的情分,還是有了別樣的情愫,她也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她很明白,這個皇宮她不想住,而李清可以帶她離開。
雖然打定主意,但一種強烈的不舍之情卻襲上了心頭,她翻來覆去的,終究還是失眠了,清晨起來的時候,窗外已經開始飄雪。
白微月歎了口氣,看來是在這裏住久了,都有感情了。
她也難得地不想賴床,早早地便起了,也很有孝心地去太後、皇後還有梅妃那裏請了安,還去找了慕容斌喝了杯茶,就宛如最後的告別儀式。
第二日她求了皇帝老兒回了趟將軍府,見了父母後,又去竹園見了雲兒,還有她養的一群肥鴿子。她去的時候,雲兒正點著炭火爐子,坐在一邊刺繡,那嫻靜溫婉的模樣,真的很難讓人將她同殺手或是細作聯係起來。
“雲兒,你在繡什麼?”
雲兒沒有抬頭:“給你繡兜肚,我記得之前你傳信來說,你丟了一件。”
白微月臉“唰”地一紅,似乎帶起了某些讓人窘迫的記憶:“這事你怎麼還記得。”
“前些日子沒有空,現在才想起來繡,你成親的時候我也沒能趕回來,正好多給你繡幾件兜肚補償你。”
白微月嘴角抽了抽,她其實很想說,這花色不是非得往兜肚上繡的呀,比如被子,枕套,香囊,手絹……可是雲兒貌似隻喜歡幫她繡兜肚,而且不能拒絕,真是一種奇怪的癖好。
白微月回宮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見白微月回來,小玄子既高興又憂傷地迎了上來:“三皇子妃,三皇子還沒用膳呢。”
白微月一怔:“咦?不是說讓他不要等我了嗎?”
小玄子搖了搖頭:“三皇子將自己關在竹院,那是三皇子府的禁地,不許人靠近的。”
“我知道了,將飯菜熱熱,我去喊他,有什麼責難我來擔。”
白微月踏著一地的瑩白,往竹院走去,這是見一麵少一麵啊。
院門緊閉,四下無人,白微月懶得拍門,一撩裙擺翻身上了院牆。
本以為慕容燁會窩在屋內披著裘毯,抱著個暖爐看書,卻不想他提了一把劍在院中舞著。她這才恍然覺悟,他不是一個藥罐子啊,那他會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呢?
白微月不喜歡病弱的男子,因為經不起折騰也扛不住打,於是她很是嫌棄慕容燁的破身子。她覺得以前的慕容燁風一吹便會倒,柔弱得如女子一般,再加上他絕好的樣貌,總是讓她覺得慕容燁有些娘娘腔,但事實上,那都是她先入為主的觀念所致。
此刻的慕容燁如一枝夜間覆雪而開的寒梅,在絢爛極致中自守著一片孤獨的冰天雪地,讓她不免有些心悸。他已經不是當年病弱傲嬌的木頭,亦不是她認定的藥罐子,那麼他又是誰?
慕容燁,一個深不可測、有著千般麵孔的男子。
“誰!”
一把寒劍淩空飛來,因著院牆上覆著的雪,比往日滑了些許,再加上白微月覺得偷窺被抓,心虛得緊,雖避開了劍,卻直接從牆頭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