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你身上怎麼一股子藥味?”
白微月理了理還有些濕意的發絲,不甚在意地道:“哦,剛剛我不小心掉進了藥池。我覺得挺好聞的啊,聽說可以強身健體。你再聞聞,還不錯啊。”
白微月提著袖子將手遞到柳淡煙的鼻前,柳淡煙一臉嫌棄地往後一退,正想轉身上馬車,突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柳淡煙傾身一把抓住白微月的胳膊,湊近鼻端聞了聞:“嘖嘖,果然是皇室,出手夠闊綽,這藥浴確實能強身健體。有方子嗎?”
“應該有吧,你要是想要的話,我去向慕容燁取來,讓笨笨送去府上。”
“那多麻煩,藥池離這裏遠嗎?”
“不遠。”
白微月下意識地後退幾步:“你該不是現在要我帶你過去泡澡吧?”
柳淡煙搖了搖頭,掏出一塊帕子:“我費那力氣做什麼,你去把這塊帕子用藥池水沾濕了拿過來。快去,還站在這裏做什麼,我一個老人家,哪裏有你們年輕人手腳利落。”
白微月嘴角抽了抽,她老人家也會承認自己老的嗎?既然老了,幹嗎還霸占著這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
最後白微月還是拽過帕子,一甩一甩地奔去了藥池,誰讓這個女人是她娘呢。何況白微月還發現了這第一美人紅著眼眶,怪惹人心疼的,現在她說什麼,白微月都會順著她的意的。
站在一邊的白毅,看這娘兒倆終於說完了話,便湊了上來。攬了柳淡煙的肩:“阿煙,聖上若是仙去,我們是不是可以……”
“還不到時候。”
柳淡煙望著白微月跑遠的方向,皺了皺眉頭:“我想我還需要為他做完這最後一件事。”
白毅皺了皺眉頭:“最後一件事?難道我們還要幫著他的兒子守天下嗎?”
柳淡煙搖了搖頭:“宮中耳目眾多,我們回府再聊。”
年輕人辦事果然利索,沒一會兒白微月就攜了帕子回來了。柳淡煙聞了聞那味道,覺得有些不對:“這帕子沾的藥水和你泡的是一樣的嗎?”
白微月湊過去聞了聞,味道沒什麼大差別:“錯不了,慕容燁天天泡還能弄錯?”
柳淡煙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你是說,這帕子是三皇子幫你浸的?”
白微月點了點頭,看著這天色也不早了,便催著二老出宮。柳淡煙倒是開始細細打量起了白微月,生怕錯過些什麼。
“你裙角怎麼濕了?”
白微月低頭一看,裙角還真的濕掉了一塊:“呀,還真是。方才剛換的這身衣裙,裙擺比較長,估摸著是剛剛不小心浸了藥池的水。”
白微月小的時候何止是沾水,沾泥都不會去搭理,柳淡煙也由著她髒,反正死不了人。而這會兒,柳淡煙卻慌忙彎下了她所謂的老腰,一把撩起了白微月沾濕了一角的裙擺。
白微月一句“娘,不打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刺啦”一聲,裙角就被她那美人母親拿袖箭一劃,給扯了去。
“這是新送來的衣裙!”
“你這裙子裙擺太長,翻牆多不方便,裁短幾寸也不錯。”
柳淡煙將上那塊布納入袖中,絲毫沒有歉疚之意,轉身對白毅挑了挑眉:“將軍,我們回府吧。”
白微月低頭覷了眼那缺了一角的裙擺,撇了撇嘴,她那美人母親說的似乎還挺有道理,這裙擺太長是挺麻煩。
將軍府的屋頂上又擺上了小桌,置了酒菜,夜空中那缺了一邊的大白月亮,就像是被啃了一口的大燒餅。柳淡煙端著酒杯,看著映在酒杯裏的大燒餅,一想起慕容銘病榻邊的那扇屏風,眼中便開始氤氳起了霧氣。她很清楚,慕容銘的時日不多了。
病榻上的慕容銘,眉眼中依舊存著那至高無上的尊者之氣,就算靜靜躺著也依舊有著他人不可撼動的威嚴,讓人覺得很是遙遠,卻在發現她的那一瞬,表情柔和得像是二十幾年前她初識的那個少年。
“阿煙,你看這屏風上的畫紙都要開始發黃了,而你還是和記憶中的無甚差別。”
柳淡煙不敢再看他的神情,伸手撫上屏風:“畫紙雖然泛黃,可這顏料卻依舊豔麗,當初是摻了凝華草磨成的粉末嗎?”
“沒錯,還是當年你贈予我的那株。”
柳淡煙喉中一哽:“那麼稀有的藥草,你居然用在這裏?”
“因為這是我離開前最想帶走的回憶。”
柳淡煙的手微微一顫:“我來,不是想聽你說你就要死了。”
“你可以站得近些嗎?”
柳淡煙往他床前挪了幾步。
“再近一些,近一些……喀喀。”
“皇上!”
“喀喀,你進來後我便沒有自稱為朕,你又何苦要這麼叫我。”
“阿銘……”
慕容銘沒有繼續說話,隻是溫和地將她望著,許久之後,才緩緩開了口:“白毅待你很好,他該等急了,去吧。 ”此次一別怕就是後會無期,生死相隔。柳淡煙在轉身之際還是紅了眼眶濕了臉頰。
“阿銘,你最珍惜的亦是我最珍惜的。”
“我知道。”
慕容銘聲音微弱,緩緩合上眼眸,夢裏是他們初見時所在的江畔橋頭。
柳淡煙顫抖著栽入白毅的懷裏,將那哭聲抑製在胸腔裏。最是情債難還,今生既已心係白毅,便注定要傷害另一個。
柳淡煙仰頭將酒杯中的酒飲下,接連灌了幾杯後,手中的杯子被白毅奪了過去。
“阿煙,不怪你。”
柳淡煙抱住白毅,聲音哽咽,在宮裏不能哭,在自己家她就要哭個痛快。
“你知道嗎?凝華草本身雖然沒有毒,淡雅的幽香還可以助睡,可是若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便是一道催命符。”
“此話怎講?”
“我懷疑,皇上病重是他人所害。”
雖然太醫說慕容銘是操勞過度,而且病症也很像那麼回事,可是,她不得不懷疑,慕容銘是中了某種奇毒,又或者說是陷入了長達十年的陰謀之中。隻是這一切都需要她進一步尋找證據。而想要尋找證據,她必須去自己秘密研究毒物的果園,一去就是幾天,實在是太難圓謊,索性和白毅坦白。
“毅啊,其實我有件事情一直瞞著你……其實我沒有金盆洗手,我還在研究各式毒物,還在城郊一處果園裏……”
白毅抱著她自然而然地接話:“偷偷養了不少毒物,還時不時派雲兒去打理,心血來潮時,自己也會跑去,還騙我說同月月一起上街挑首飾……”
柳淡煙震驚地望著眼前的丈夫:“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與人無害便好,我還派人幫你打點過,不然為什麼那邊會鮮有人去。”
本以為會收到柳淡煙感激的眼神,卻不料,她突然伸手揪住了白毅的耳朵:“白毅!原來你之前說不許我再碰那些東西是說著玩的!害我偷偷摸摸得這麼辛苦!”
“你明明很享受這個偷偷摸摸的過程。”
“你再嘴硬!”
“我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