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斌搖了搖頭,走到桌邊,自顧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我本也有此打算,不然也不會托孫思玨將你攔下。但是,事情總是難以預料,這次是將軍府主動投靠於我。”
“主動投靠?”
慕容斌聳肩:“看來他們也沒有告訴你原委啊。”
“什麼原委?”
慕容斌搖搖頭:“這可就得問白將軍了,我也不知。”
白微月這幾天光顧著生氣和想辦法回宮,卻忘了仔細想想她的父母為何對幫助慕容斌奪權來了興致。
就算真的愛上了權力地位,幫著慕容燁應該更劃算啊,她白微月母儀天下貴為皇後的時候,白家在朝堂上的地位那才叫一個極致。
隻是,如果白微月小時候沒有偷聽錯的話,爹留在朝堂幫襯著慕容銘,不過是為了還慕容銘的一份情債。皇帝一旦駕崩,這白大將軍自然是要告老還鄉,帶著她那美人母親雲遊四海的。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白微月皺著個眉頭,苦大仇深的模樣讓慕容斌覺得有些好笑。
“說真的,白女俠,隻要你不從中作梗,屆時我會助你遠離這苦悶的皇宮。如今李府和將軍府聯合,你覺得父皇的那一紙詔書上寫的是誰還重要嗎?”
白微月心中一凜,這麼說,這慕容燁是輸定了?
當初,慕容燁曾經問過她,希望他贏還是希望他輸。答案是那麼明顯,她是多麼想拐了慕容燁這個皇子跑路。隻是,此刻的白微月頭腦很清楚,慕容燁不能輸,因為一旦輸了,便無活路。
“我能作出什麼梗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慕容斌搖了搖頭:“白女俠,我可從來就沒有小瞧過你,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我皇兄慕容燁了吧?”
白微月用鼻子哼了一聲:“我喜歡他,礙著你什麼事了?”
“當然礙著了,我答應過白將軍,在此次奪權中,讓你受到最小的傷害,所以我得照顧你的感受,來決定這慕容燁當殺不當殺。”
如果白微月真的喜歡上了慕容燁,有心護他,那麼白毅和柳淡煙難免不會臨陣倒戈。如今他還沒有弄明白為什麼將軍府會突然站在他這一邊,白微月絕對是一個隱患。
慕容斌嘴角微微揚著,眼中卻斂去了平時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帶上了些許寒芒。是了,慕容燁說過,此人並不像外表所見那般簡單明朗。
“慕容斌,你何必在這裏惺惺作態,這裏最想置慕容燁於死地的就是你吧?不然當初也不會派了那麼多鶴唳的殺手,置你的兄弟於死地。”
“哦?你怎麼知道鶴唳的殺手是我派的?”
白微月翻了個白眼:“你方才不是說孫思玨是你的人嗎?那天在孫思玨的府上,我和雲兒被鶴唳高手圍堵,如果不是你派來的,難道他們是特地過來瞻仰我這第二美人的?”
對於白微月腦袋還算清醒這件事,慕容斌也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訝異,隻是涼涼地道:“慕容燁不是我的兄弟,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皇室血脈,而我絕對不允許一個外人坐擁我慕容氏的江山。”
白微月微微一怔,而後故作憤怒地道:“誰敢造此等謠言!慕容燁是梅妃所生,聖上的親生兒子。”
慕容斌微微一笑,這一笑並不像平日那樣幹淨明媚,倒是帶了些狡黠:“當初我母妃的密探查到了清水庵,進宮複命時卻意外身亡,屍體卻被你給扛了回去。她口中的絹條應該是你拿了吧,不然你怎麼會讓靈鴿送信出來調查清水庵呢?所以,你很清楚慕容燁究竟是不是聖上的親生兒子。”
白微月這才明白當初孟雲說靈鴿被人盯上是怎麼一回事。和皇室的人打交道都是這麼累的嗎?一個個比狐狸還精明,居然對她的動向這麼了解。難道?
“穎兒是不是你們的人?是不是你千方百計地要置我於死地?”
“第一,我不知道穎兒是誰;第二,我巴不得由你將事情的真相揭露出來。你查得那麼勤快,一下子就查到了蓮姑和梅妃的頭上,我們怎麼舍得你死呢?”
白微月隻覺得自己是真被氣糊塗了,慕容斌確實沒有讓她死的理由。那,隻能是皇後了嗎?
“我知道你在猜誰。不是皇後!在和皇後合作對付前太子的時候,母妃已經試探過她,她應該並不知道真相。你怎麼不想想誰最能掌握你的動向,又是誰最想將這個秘密守住?”
慕容斌說到此處,涼涼地望了白微月一眼,見她神色微變,便知事態已經開始朝著他希望的方向發展了。他微微傾身,繼續逼問:
“你想到了誰?是不是慕容燁?”
“不是!”
白微月連忙拍了桌子,站起身來:“別想在這裏挑撥,我要回宮。”
白微月趁著慕容斌進來後,門沒鎖上的時候,連忙躥出了門外。慕容斌卻不急著攔下,他很清楚,將軍府的人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就讓她離開的,他隻是派了個人跟著,好聽聽她的牆腳。
事情正如慕容斌所料,白微月還沒翻出牆,這院子就亮堂了起來。
柳淡煙捏著一塊梅花糕,站在重重光影中,仰頭衝立在牆上的白微月打招呼。
“月月,我在廚房屋頂等你。”
柳淡煙轉身往廚房方向邁了幾步,又回頭望她,難得正兒八經地道:“很重要。”
屋頂上擺著小桌案,一壺清茶,三碟花糕,還有……一堆瓜子殼。看來在逮到白微月之前,柳淡煙在這裏坐了有些時候,這堆瓜子殼可以證明。
柳淡煙盤腿坐下,目光望向西邊的月牙,漂亮的眼眸裏閃著些平日很少見的情愫。
柳淡煙武功已經被廢,白微月很想趁其不備,點了她的睡穴便逃之夭夭。白微月偷偷靠近,柳淡煙似乎毫無察覺,白微月正要下手之際,柳淡煙薄唇輕啟。
“月月,你知道慕容燁的生父是誰嗎?”
白微月一怔,將伸出的手緩緩收回,要不先聽聽?
這一聽便聽出了些驚天大八卦,慕容燁的生父不是他口中所謂的流氓地痞,而是當年以貌美名揚京城的榮親王 —慕容靖。柳淡煙扔給白微月一個有些老舊的畫軸:“這是榮親王和榮親王妃的撲蝴圖,雲兒在清水庵尋到的。”
白微月看著畫中的人物,微微有些動容。好一對恩愛的夫妻,那畫中的男子果然生得俊美,而且像極了慕容燁從她手中搶走的那幅美男圖上的男子。他那麼在意地留著那個畫軸,卻原來是清楚地知道那是他的生父?
“這麼說,慕容燁依舊姓慕容,依舊是皇室血脈。”
柳淡煙點了點頭:“當年聖上奪權,榮親王被箭射殺在青龍殿內,榮親王妃投湖殉了情……”
柳淡煙低聲述說著當年的那場宮變,仿佛當時的血雨腥風再次出現在了眼前,鼻尖似乎也開始聞到那隱隱的血腥味。
“我派人查了榮親王妃當年投湖的事情,發現當時並沒有撈到屍體,當時這事因為新皇登基而不了了之。我想榮親王妃當年並沒有死,而且已經懷有身孕,脫險後生下了慕容燁並借著梅妃的手將其送入了宮中。啊,榮親王妃可真是下了很大的一盤棋。”
“那這榮親王妃現在在哪兒?”
“不正是那個清水庵的庵主嗎?”
是清水庵的庵主?白微月突然想起那個得了瘋病的庵主,她果然不是失心瘋,而是幕後操控者,隻是雖然這一切合情合理,她還在做著無謂的掙紮。
“這些不過都是你單方麵的猜測而已,這畫軸可能是哪個香客留下的,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就算慕容燁真的是榮親王的兒子又如何,他依舊是我的木頭。”
柳淡煙深深地望了眼白微月:“又如何?你可知當年,幫著聖上逼宮的將領是誰,在青龍殿射殺榮親王的又是誰?”
白微月突然覺得屋頂的風有些大,隻覺得一股寒氣直接侵入肺腑。柳淡煙抬頭看著那彎月牙涼涼道:“沒錯,是你的父親白毅。”
白微月整個身子都是一僵,然後磕磕巴巴地開口:“這隻是你胡亂的猜測。”
“月月,你清醒些,慕容燁已經開始動手了,皇上怎麼好端端的突然病重了?慕容燁身上的藥香味對常年嗅凝華草的皇上來說是一味劇毒。你父親方才入了宮,正是去為聖上送我調製的解藥。既然你執意要回去,我也不怕告訴你,當年的婚事是慕容燁主動請的旨,他娶你的目的並不單純!”
“不對,是你們,是你們想要幫著慕容斌奪權,所以才編這些謊話!”
“你錯了!我們不是幫慕容斌,是幫聖上,你父親和我是不會放過這個弑君的叛黨的。”
府中的下人不知道,夫人和小姐在屋頂聊了什麼。隻知道一炷香後,屋頂上的桌案翻了,從屋頂上滾下不少糕點,空中也撒下了不少的瓜子殼。她們似乎起了爭執。
白微月翻身從屋頂落在院中,踉蹌了幾步就往外跑。侍衛們連忙上前阻攔,與她廝打在了一塊。
柳淡煙順著木梯下到院中,一擺手道:“住手!讓她走。”
柳淡煙闔目,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既然你信他,我便給你五天時間。”
柳淡煙一直覺得,白微月是個精明的孩子,這慕容燁對她或許也並不隻有虛情假意。白微月說不定會是一個很好的說客,雖然她已經調製了解藥,卻隻有四成的把握可以救回慕容銘。如果慕容燁願意放棄報仇,交出解藥,阿銘就不會死了。
白微月有自己的判斷力,她不是不信,隻是不願意去相信,又或者說她需要時間去消化柳淡煙告訴她的一切。
如果慕容燁處心積慮所做的一切隻是源於複仇,那麼他似乎顯得有些可怖而可悲。他是用怎樣的心情稱呼自己的仇人為“父皇”“母後”,甚至那麼親昵地叫她“白白”?
派人聽了牆腳的慕容斌,此刻終於明白為什麼白家會主動投靠。這慕容燁居然敢弑君,想必這宮中已經有了他細致的部署,他也該抓緊時間了。五天,真的還會有五天的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