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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少司令屠蘭龍心裏到底想什麼。包括縣長孟兵糧,也被他後來一連串的動作搞懵了。不過縣長孟兵糧相信,少司令屠蘭龍每一步棋,都是為將來準備的。

五縣三川巡視完後,屠蘭龍又把自己關在了梅園。相比街道上的熱鬧和沸騰,梅園的空氣就有幾分冷清,抑或還有幾分壓抑。梅園進進出出的人,臉繃得一個比一個緊,誰都像是揣了沉甸甸的心事,走路的步子也一個比一個慌忙。

副官騰雲飛是這些人中最忙的,從早上五點,他就腳步不停地奔波到了現在,大約十點鍾的時候,騰雲飛送走了這一天的第三批客人。這批客人有新提拔的暫7師副師長苟貴堂,有負責後勤供給的保障旅旅長薛培仁,還有幾個旅部長官,這些都是義父手下的老人手。屠蘭龍叫他們來,就一個目的,考驗他們的忠心和決心。還好,這些人都順利通過了屠蘭龍的考驗關。

屠蘭龍到米糧城後,一直住在梅園後花園邊的客房裏,那兒離老司令屠翥誠的寢室近。兩天前,屠蘭龍突然衝副官騰雲飛說:“把指揮中心收拾一下,我要搬到前麵去。”

指揮中心以前是老司令屠翥誠商議軍機或訓誡部下的地方,屠翥誠不幸遇難,這間坐落在梅園正中的大屋子便被鎖了起來,一個排的衛兵輪流看護著它。指揮中心有五間房子那麼大,稱得上一個小型會議室。屠翥誠活著的時候,11集團軍很多會議都是在這裏召開的。整間屋子用雕花屏風隔成了兩段,小的這邊用來辦公或處理軍務,相對寬暢的這邊,擺著長長的五條桌子,還有若幹椅子。剛才那一撥人,就坐在這裏。

這一天來梅園的人突然發現,指揮中心正牆上懸掛的屠老司令的巨幅照片不見了。那張照片可是陪伴了他們十多年,取而代之的是蔣委員長那張威嚴的戎裝照。原來懸掛在屠老司令照片旁的兩幅字畫也換了。屠老司令原本寫的是:米糧自治,功在千秋。現在掛上的,是中山先生的“天下為公”和委員長的“親愛精誠”。這個變化雖然細小,但是對習慣了看著屠老司令照片聽屠老司令訓話的11集團軍長官們來說,內心的震動卻是不小。少司令才來米糧城一個多月,就能把屠老司令的像拿開,那麼……

還有一個變化,少司令屠蘭龍這天訓話的時候,再也不提什麼地方自治,更不提屠老司令以前開口閉口必提的“本司令”,而是時時以蔣委員長的訓誡為最高指示。他訓了一上午的話,有一半,來自蔣委員長那兒。已經遠離蔣委員長好些年的11集團軍長官們,猛地聽到這樣的訓話,還有些不適應,感覺自己不在11集團軍的地盤上,而是被拉到了重慶。

騰雲飛往外送客的時候,就有人悄聲嘀咕:“老司令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

騰雲飛將這些話壓在心底,回到司令部戰時指揮中心,默默地整理好剛才被長官們弄亂了的桌椅。在副官騰雲飛眼裏,11集團軍這些團以上長官,是缺乏必要的訓誡的,更缺乏一種素質。少司令訓話的時候,居然敢有人在底下竊竊私語,更有甚者,到司令部來竟然連軍裝都不穿,這在24師,是不敢想象的。這要是在重慶或者閻長官那裏,怕是早被軍法處帶走了。

擺好桌凳,騰雲飛並沒馬上進去向屠蘭龍報告,他站在委員長那張巨幅照片下,凝望了好久。少司令屠蘭龍讓他取下老司令照片時,他心裏也犯過疑惑,擔心這樣做會不會讓11集團軍的有些人不滿?屠蘭龍堅決地說:“把他取下吧,每次看見他,我心裏都難過。”騰雲飛明白,取下老司令的照片,讓委員長代之,並不是屠蘭龍麵對不了自己的義父,而是……

而是什麼呢?騰雲飛腦子裏再次浮現出這些日子看到的一些畫麵。前天下午,他帶著參謀處幾位參謀去城南第六師池少田的地盤上。本來是想檢查第六師的戰備情況,結果進去後,被屋子裏的奇怪景象懵住了。誰能想得到,堂堂的第六師師長池少田,竟然叫了一屋子狐朋狗友在那兒賭錢。騰雲飛進去時,池少田正好贏了一把,大叫著讓輸家掏錢。其中有個輸了錢的是屠老司令以前的警衛連長,眼下是第六師下麵49旅旅長。他看見了騰雲飛,想提醒池少田,沒想讓池少田摑了一巴掌。

“磨蹭娘個頭,輸了就掏!”騰雲飛還在吃驚,池少田的罵聲便到了。也就在這個時候,裏屋的簾子一挑,出來兩個細皮嫩肉的女人,軟嗲嗲地跑到池少田身邊,一條腿上坐一個,撒著讓人肉麻的嬌:“池爺,贏了這麼多啊,給花兒分一半。”

池少田在叫花兒的臉上捏了一把,肥嘟嘟的臉上裂開幾道子淫笑:“當然要分,當然要分嘛。”說著,將幾個大洋塞進了花兒鼓脹的胸脯。

這一幕看得騰雲飛心驚肉跳,如果換了平日,倒也罷了,國軍內部吃喝玩樂的場景並不少見,就算是在閻長官那兒,這也不算個啥事。沒了賭和抽兩個字,國軍打仗的興頭就刺激不起來。可這是在特別時期,且不說前幾天五峰嶺那邊還在響著激烈的槍炮聲,單是“崗本”兩個字,就足以讓11集團軍每個弟兄的神經高度緊張。何況,這些日子,少司令屠蘭龍晝夜不分地四處巡查,目的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即將到來的這場惡戰?哪知道在王牌師第六師師部,竟還能看到如此醉生夢死的場麵!

騰雲飛當時啥也沒說就掉頭出來了,一同跟著他的少校參謀遲大年咽不下這口氣,非要折身回去問池少田個所以然。騰雲飛拉住遲大年的手說:“兄弟,你能問出什麼,他敢這樣,就證明眼裏沒有少司令。區區你我,能把他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