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改不了吃屎。老趙的這段愛情有點感傷,動情之時她會念叨B曾經在雨夜給她買漫畫送到她宿舍的事——雖然這是很短暫且稀有的時光。
不過,有一天,她連感傷都不會再有了。B婚後有一天到深圳,喊老趙出來吃飯。吃到淩晨,他送老趙回家後,又給老趙打電話,說自己睡不著,讓她再陪陪。
夜深人靜,老趙算來算去,覺得這個人也不敢把她怎麼著,便輕佻地下樓了。B作勢喝了點酒,就要老趙幫他訂房間。老趙不把這個孬種放在眼裏,便跟到了賓館。
B張嘴就是:“單人房雙人床。”
老趙寒著一張臉:“是讓你老婆過來麼?”
B說:“老子要什麼你很清楚,老子那些年在你身上花的錢白花了,用的心白用了。”他有些趁著醉酒將錯就錯的意思,目光裏閃爍著一點點畏懼,孬種畢竟是孬種。
沒得逞!哪有“強奸犯”帶女人上賓館的。
老趙坐在回去的出租車上,給我打電話:“世界上沒有一個真正有道德觀的男人,我現在很失望。”她語氣疲憊,充滿了失望。
半夜三更,我笑得天花板都要震碎:你跟人講道德?這個主題真是太歡樂了。
C挺有錢,竟然長得也不錯,還會討女孩喜歡。C跟老趙一起出去吃飯,在停車場給小費時,C沒零錢,拿了張100元的。老趙擠對他:“這麼大方?”
C下巴一揚:“怎麼,我平常對你不是這樣?”
C並不隻有老趙一個女友,他不愛老趙,老趙自然也不愛他。老趙在C那裏獲利不少,她自己供的那套房,估計C是有貢獻的。當然,我也很慶幸,老趙那陣子對我特別慷慨。
老趙的各種詭異情事亂七八糟,有因為有婦之夫追求她,搞得對方老婆來公司吵得死去活來從而被勸退的記錄,也有跟一個公司的兩位老板同時交往的記錄,可是這些都沒什麼說的必要,跟上頭的ABC三位先生異曲同工。
值得好好說的是D。D是老趙的噩夢,是老趙的羞恥,是老趙心頭淤積的厚厚的傷疤。
到現在為止,她提到他就是:“那個不要臉的”“那個走路被雷劈的”“那個老婆給他戴綠帽的”……每次稱呼都不一樣,但是我總能知道她說的是他——那種咬牙切齒的麵部表情太明確了。
不知道在你們的人生中,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如果這片空曠的地方隻有他一個人,那麼他就跟任何人一樣;但是如果這裏有很多人,他會跟這裏每個人都不一樣。如果寫文藝小說,我想我會這麼形容D。
第一次見到D,是我前去探望老趙時,老趙去了別的城市,讓他來接我。我忍不住打量他:何方神聖能把老趙玩弄得這般得心應手,信手拈來,翻來覆去,幾次分手,幾次和好?在我一次又一次的騷擾下,他終於給了點反應,眼神直直地望著我(我見過的男人,你盯著他們的眼睛看,他們多半會回避)。我有點窘迫,低頭尷尬地擺玩自己的手指頭,他笑笑,不置可否。
我們全程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我忽然明白了老趙為什麼喜歡他,甚至我覺得,D這種人有種神奇的魅力——如果你不喜歡他,最可能的原因是,他根本不想討你喜歡。
D與老趙是初中同學。關於他們初中時期的情愫,我聽過一些,大多忘了,其他的隻記得兩件事。
一件事是:老趙有次感冒了,請了假,第二天來上課的時候,D折了艘“小船”扔給她。她打開來看:上麵畫著一個紮著馬尾的小女孩,皺著眉頭在吃藥。
還有一件事是:畢業的時候,人人都寫同學錄,老趙去找D,他填了下麵的姓名之類的,留言板上卻空著。她不滿,問他怎麼不多寫點兒。他說:“這叫留白,你懂不懂?更有韻味。”聰明人知道,留白越多,越有占有的可能。
高中,老趙跟D三年未聯係,她有不少男生追,也在象征意義上交過不少男朋友。D隻是她心裏隱隱的一種情愫,她會跟我提,卻未必覺得會有後續。
在去大學的路上,她在大巴上遇到了D。他剛好就坐在她身邊沒有人的座位,抬頭看了看她,笑了。縱然是張愛玲這樣的才女,見到胡蘭成也隻有一句:“噢,原來你也在這裏。”
大一大二,老趙與D在網上聊得很起勁,卻始終不曾戳破那張薄薄的紙。一方麵,她在大學裏繼續與不同的男生糾纏;另一方麵,她掛著一顆心胡思亂想。她最終沒有熬過他,低聲下氣地主動問他,可不可以到他的城市去看他。
老趙把這個事情看得很端莊,出發之前,買衣服、做頭發,忙得不亦樂乎。在動身之前的那晚,D給她打電話,沉默良久後說:“你還是把票退了吧,我女朋友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