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夢回故苑八百春!太液水雲皆典故(7)(2 / 3)

在清代兩百多年的時間裏,凡是重大的宮廷建築工程,一般都由“樣式雷”直接主持和參加設計、施工,如北京的萬壽山、玉泉山、香山、承德避暑山莊等。其建築風格、布局千變萬化:有的格局嚴謹,氣勢巍峨;有的掩映曲折,錯落有致。他們既能在數十公頃麵積的大範圍內,依山就勢,縱橫籌劃;又能在彈丸之地,以小見大,秀巧取勝;還能在建築物內簷硬木的裝修上,雕刻精美絕倫的圖案。在京城,有關“樣式雷”絕技的傳說甚多,其中一個為:清初,皇帝為了顯示威儀,決定重修故宮,在金鑾殿――太和殿上梁之日,舉行隆重的典禮,康熙皇帝親自參加。但大梁抬上去以後,卻怎麼也安不上,這可嚇壞了在場的工部官員。正在此時,隻見一個年輕人,手持大斧,三攀兩援上了房架,劈啪幾下,斧落榫頭,喊聲“上”,大梁一下就安上了。在場的官員和工匠無不喝彩,康熙龍顏大悅,封他為工部營造司的“長班”,從此,“上有魯班,下有‘長班’,紫微照命,金殿封官”的說法,就在京城傳開了。

在中國古代,曾有東海之中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的傳說。在修建瀛台的過程中,“樣式雷”雷廷昌充分發揮了把瀛台變成人間仙境的造園構思,從瀛台環境的幽深到建築物的造型,以及樓閣等的用典題名,都刻意圍繞這一意境。當來到瀛台,見到天邊太液波淨淨,迤邐湖山石嶙嶙,蒼穹澄澄,古木森森,怎不叫人產生身臨仙境之感呢?而建築師當時的造園構思,也恰好反映了明、清兩代帝王的本意。他們想借助瀛台的修造,來改變過膩了的宮廷生活,而去領略所謂超凡脫俗的神仙日子。

瀛台在不斷地修葺擴建後,成為皇室避暑和遊覽的勝地之外,同時也“於此引對臣工總理機務,或宴賚王公卿士,或接見朝正外藩,以及征師勞旋,武科較技”等等。當年康熙和乾隆曾多次在此聽政、賜宴,還寫下了不少描繪瀛台美景的詩詞。他們把瀛台比作神話中的海上仙山,他們自己則置身這人間仙境之中,過著神仙般的生活。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一向被統治階級視為人間仙境的地方,在慈禧西太後專橫跋扈的年月裏,一度而成了囚禁光緒皇帝的囹圄。

光緒,一個多災多難的皇帝,一生身處逆境,經曆坎坷。這一切雖然與大清帝國的衰落有關,但更為不幸的是,光緒雖然身居帝位,名譽上是天下的君主,而實際上,他隻不過是慈禧太後手中的玩物而已。特別是“戊戌政變”之後,他更不能以皇帝的身份發號施令,也不能以君主的權力裁決那些本該屬於他職權範圍的軍國大政。這一切都是因為大清國有個慈禧太後。

光緒十五年(1889),剛滿18歲的光緒,臨朝親政。當時,在“強鄰四逼”,國勢日衰的情況下,曾經表示:“決不作亡國之君”。1898年,光緒毅然接受康有為、梁啟超等人的變法主張,於六月十一日正式宣布變法,第一道聖旨《明定國是》詔,是在瀛台簽發的,由此揭開了維新變法的序幕。

諭內閣:

數年以來,中外臣工講求時務,多主變法自強,邇者詔書數下,如開特科,裁冗兵,改武科製度,立大小學堂,皆經再三審定,籌之至熟,甫議施行。惟是風氣,尚未大開,論說莫衷一是,或托於老成憂國,以為舊章,必應墨守,新法必當擯除,眾喙嘵嘵,空言無。試問今日時局如此,國勢如此,苦仍以不練之兵,有限之餉,士無實學,工無良師,強弱相形,貧富懸絕,豈真能製梃堅甲利兵乎!

朕惟國是不定,則號令不行,極其流弊,必至門戶紛爭,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積習,於時政毫無裨益。即以中國大經大法而論,五帝三王,不相沿襲,譬之冬裘夏葛,勢不兩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後中外大小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發憤為雄。以聖賢義理之學,植其根本,又須博采西學之切於時務者,實力講求,以救空疏迂謬之弊。專心致誌,精益求精,毋徒襲其皮毛,毋竟騰其口說,總期化無用為有用,以成通經濟變之才。

京師大學堂為各行省之倡,尤應首先舉辦,著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王大臣,會同妥速議奏,所有翰林院編檢,各部院司員,大門侍衛,候補候選道、府、州、縣以下官,大員子弟,八旗世職,各省武職後裔,其願入學堂者,均準入學肄業,以期人才輩出,共濟時艱,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致負朝廷諄諄告誡之至意,特此通諭知之。

《明定國是》詔的頒布,標誌著清政府推行新政的開始。“國是”者,國家大計方針也。“明定國是”,就是向朝廷內外、舉國上下公布清政府的大計方針,因而《明定國是》詔實際上是光緒帝維新變法的宣言書。

從光緒帝頒布《明定國是》詔開始到八月初六日慈禧太後發動政變為止(6月11日到9月21日),變法活動進行了103天,曆史上稱之為“百日維新”。在“百日維新”期間,據《清德宗實錄》所載,光緒帝頒布的變法詔令、諭旨達一百八九十條之多,如果以日計算,少則一日一詔,多則一日發出十餘條諭旨。不平常的103天,確是光緒帝施展圖強雄心和變法才能的曆史大舞台。

然而,以慈禧為代表的封建頑固勢力,既不願意光緒掌握實權,更不容忍光緒變法維新。1898年9月21日清晨,光緒帝到中和殿閱癸文,一群侍衛太監和一隊“榮祿之兵”闖入殿內,聲稱“奉太後命”,押光緒帝到慈禧太後的便殿。光緒帝跪在西太後麵前,遭到一頓嚴厲的訓斥:“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汝何敢任意妄為,諸臣者皆我多年曆選,留以輔汝,汝何敢任意不用!乃竟敢聽信叛逆蠱惑,變亂典刑。何物康有為,能勝於我選用之人?康有為之法能勝於祖宗所立之法?汝何昏憒,不肖乃爾!”在訓斥中慈禧太後和盤托出了她反對新政的理由,就是為了維護腐朽的祖宗大法和保持她在清朝的太上皇地位。訓斥之後,就把光緒帝送至中南海瀛台看管起來了。

這件事發生在光緒二十四年,幹支為戊戌年,故史稱“戊戌政變”。

“戊戌政變”後,頑固派以百倍的瘋狂絞殺新政鎮壓維新派人士及同情維新運動的清朝官吏。9月28日,慈禧太後下令殺害維新派人士康廣仁、楊深秀、楊銳、林旭、譚嗣同、劉光第六人於菜市口,人們稱這六位維新運動的犧牲者為“戊戌六君子”。“六君子”犧牲在頑固派的屠刀之下,在光緒帝親自主持的維新變法史冊上譜寫了不朽的一頁。

光緒帝囚禁於瀛台,從肉體到精神都遭到西太後的折磨。據說當年光緒所居之涵元殿,臥室的窗戶皆以紙糊,日久凋破,無人為之修補,寒冬臘月,朔風凜冽,室內寒不可耐。那位光緒皇帝,以王尊之軀,竟凍得渾身發抖,手足麻木。《三海秘錄》記載:“及帝居瀛台,門屏陳設,鹹卑陋窳壞不堪。小康之家,好潤其屋者,華美殆或有過之也。”“門屏明絕少畫幛,朱漆粗劣,僅如民家,每逢歲明,帝輒取丹箋自書‘吉祥如意’‘出紅大吉’等字樣,命小黃門調糊貼之,顧視徘徊,若自賞亦複自憐者。”“一日(帝)見小明軒屋角有蛛網,乃自起持竿挑去之,為宮監所睹,趨而相助,帝搖手示無須。”此寥寥數語,形象地錄下了光緒瀛台囚禁生活淒苦之狀。此時此刻,呈現在光緒眼前的瀛台,已不再是那“早鶯鳴太液,芳樹繞瀛洲”的美麗景色,而仿佛浮現出一幅山河破碎的畫卷。光緒回想自己“登基”以來,不但未能勵精圖治,複興祖業,連自身也落到這般“欲飛無羽翼、欲渡無舟楫”的地步。每當想到這些,便不時發出“吾不如漢獻帝”的感歎。確實如此,漢獻帝在曹操手中“挾天子以令不臣”,至少仍有“天子”之尊,自由自在,曹操還得聲聲稱臣。而光緒帝身邊坐著的卻是操著天下生殺大權的“親爸爸”,清王朝的太上皇,光緒帝在她手中的價值還不如曹操手中的漢獻帝,他相信慈禧太後一旦不再需要這件裝飾品的時候,那就連這般囚徒生活也會過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