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行軍的路比白天不知該要艱難多少倍。
104軍拚命南逃,11師拚命追擊。
沒想到在茫茫黑夜中,104軍沿途扔下的罐頭盒、香煙盒、汽油桶成了解放軍的“路標”。104軍走到十八家子,路上的幾輛壞車堵塞了前進道路。安春山正在著急為難之際,自己的尾巴被共軍抓住了,損失了1個營兵力。
安春山慌忙帶上250師93團奔向橫嶺關。到了橫嶺關,見自己的騎兵大隊已占領了該地,尚未發現什麼情況,他才鬆了口氣。
他命令騎兵大隊繼續前進,269師留1個團在橫嶺關擔任掩護,後續部隊迅速跟進。104軍軍部和269師師部及1個團剛過橫嶺關,就遭到解放軍10師的堵攔,掩護團不知去向,部隊被截成了兩段。頓時,陣腳大亂,人、馬、車、炮堵滿了道路,相互踐踏。
安春山管不了那麼多了,急忙率小部兵力向鎮邊城沒命地逃。
當夜2時,他們跑到距南口約25裏的黃崖口。安春山疲勞至極,剛坐在堰埂上就睡著了。官兵們也是兩三天沒吃一頓飽飯,實在受不了,倒地便睡,毫無戒備。
11日拂曉,副軍長王憲章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他找軍長已經找了好一陣子,沒想到軍長還有心睡大覺。他叫醒安春山,小聲說:“軍座,我們走錯路了!”
安春山霍地站起身,問:“真的嗎?怎麼搞的?這裏是什麼地方?”
王憲章急忙回答:“這裏叫馬刨泉。按原計劃,我們應該走東南去門頭溝,現在卻走了東北去南口和九峰山。而南口已被東北共軍第11縱隊占領。”
安春山緊皺眉頭,沉思一會兒後說:“沒關係,我們這兒離頤和園不遠,再向東走幾步就是紅山口。過了紅山口,便是北平城!”
少許,安春山好像想起了什麼,問:“跟後邊的250師聯係上了嗎?”
“沒有。”王憲章答道。
安春山立即命令架起電台同250師聯係,但沒有結果。他很惱火,對報務員大發脾氣。這時,忽然空中從西北向東南發射很多紅綠色信號彈,安春山判斷是共軍追上來,於是下令部隊繼續前進。
又是一天一夜。
12日上午10時,安春山一行三轉兩轉地走到了紅山口附近幾個村莊。也許是因為離北平城不遠了,也許是因為大部隊還沒有趕上來,安春山突然下令就地休息。
王憲章向軍長建議說:“這些村莊又小又分散,有了事,可不好辦,還是走走再休息好些。”
安春山有些不高興地說:“兄弟們都乏得走不動了,讓大家吃點飯,喝口水,不然一點精神和戰鬥力都沒有。”
正在這時,從遠處傳來隱約的槍炮聲。安春山命令騎兵大隊派個騎兵班去偵察一下,命令通信營架起電台,與總部和250師加緊聯係。
王憲章說:“聽槍聲並不激烈,250師不會垮的,也許從別的地方走了。”
安春山說:“250師如果通過橫嶺關,無論從哪裏走,也不能不跟我聯係。”
停頓了一下,安春山接著說:“你們覺得這地方不安全,你們先走吧!我同250師聯係不到,絕不走。我們這些‘喝泔水的’,隻好聽人家的話。”
說罷,安春山就找地方睡覺去了。他這樣做,行軍勞累是一方麵,更主要的還是舍不得丟下250師。這個師是他的心肝部隊,丟了大部隊,僅帶少數人回北平,怎麼向總司令交待?
王憲章理解軍長的心思,沒有再說什麼。於是,官也睡,兵也睡,呆著消磨時間。
下午3時多,安春山醒了。他睜開眼,連伸了幾個懶腰。他找來副軍長王憲章問:“250師方麵有消息嗎?”
王憲章回答說:“還是沒有,電台一直在呼叫,派去偵察的騎兵班也沒回來。”
安春山一聽就發起火來,大罵道:“都是些飯桶!怎麼連個情況都搞不清。”
落荒而逃的光杆軍長,竟然耍起威風來了。
接著,安春山把手一揮,堅決地說:“不走了,今晚就在這兒宿營。”
王憲章勸了幾句,也沒勸動安春山。當晚,部隊就在紅山口附近幾個小村莊裏住下。安春山和衣躺下沒一袋煙功夫,突然從北山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機槍聲。他慌忙跑出屋外,隻見隊伍大亂,人喊馬嘶,官兵四處逃命。
“不要亂!給我站住……”安春山大聲吼道。
官兵們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依舊拚命奔跑。都到這時候了,誰聽誰的,還是逃命要緊。
首先是工兵營、騎兵大隊繞過軍部向北平逃,接著特務營、269師殘部也溜之大吉。安春山身邊隻剩下20多人!
禍不單行。就在這時,一個騎兵跑來報告說:250師除小部兵力由門頭溝突圍外,其餘全被共軍分割圍殲在橫嶺關以西至十八家子間的山穀裏。
兩個師的部隊,200輛汽車,丟的丟,跑的跑,連個成建製單位都沒剩下。104軍真慘!安春山絕望了,拔出手槍,對準自己……
站在安春山身邊的王憲章連忙上前阻止,生氣地說:“何必鬧這一套。你要決心死,我陪著你就在這個小屋子抵抗,打死算完。不願在這裏死,咱們就逃。軍座,咱們要想得遠一點!”
安春山很受感動,沒想到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副軍長還跟自己同舟共濟。他用依賴的目光看了看王憲章,和氣地說:“那麼咱們就跑吧!”
20多人掩護著安春山、王憲章,還有軍參謀長郝勤福,向東逃去。他們隻剩下一個奢望:快點進入北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