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傅作義對中共把他列為“戰犯”的做法產生了誤解,想中斷已經開始的談判。其實,中共中央公布戰犯名單,是為了打擊國民黨的和談欺騙,澄清中間派別中的混亂思想。況且,采用非正式的即權威人士發言的方式公布,並在廣播中說像傅作義這樣的戰犯隻要繳械投誠是可以減輕懲處的。這樣做對於傅作義是有利的,也是可以接受的。因為,把傅作義定為戰犯,可以加強傅在蔣介石方麵的地位,使傅有理由向蔣表示與共軍打到底,防止蔣聽說傅與中共和談而對傅下毒手。同時,告訴傅作義,他最後是否正式被定為戰犯,主要看他下一步如何行動。這些意圖當時傅作義是無法理解的。
為了消除傅部的誤解和顧慮,敦促傅作義端正態度,繼續談判,中共中央軍委於1949年1月1日電示林彪、羅榮桓、聶榮臻要認真進行傅作義的工作,要派一個可靠的人,並通過與傅作義親近的人引見,當麵向傅講清中共方麵的6條意見。這6條意見包括:
1.傅作義目前不要發通電起義。此電一發,他即沒有合法地位了,他本人和他的部屬都可能受到蔣係的壓迫,甚至被解決。我們亦不能接受傅所設想的一套做法,那是很不實際的,也是很危險的。
2.傅作義反共甚久,我方不能不將他和劉峙、白崇禧、閻錫山、胡宗南等一同列為戰犯。我們這樣一宣布,傅在蔣介石及蔣係軍隊麵前的地位立即加強了,傅可借此大作文章,表示隻有堅決打下去,除此以外再無出路。但在實際上,則與我們和談,裏應外合,和平解放北平,或經過不很激烈的戰鬥解放北平。傅作義立此一大功勞,我們就有理由赦免其戰犯罪,並保存其部屬。北平城內全部傅係直屬部隊均可不繳械,並可允許編為1個軍。
3.傅給毛澤東主席的電報已經收到。毛認為他的態度不切實際,應按上述意見辦理,我方才能接受。
4.傅方談判代表崔載之態度很好,歡迎今後再來聯絡傳達雙方意見。惟我們希望傅作義能派一個有地位、能負責的代表偕同崔載之及張東蓀先生一道秘密出城談判。
5.傅作義沒有去南京參加高級軍事會議是對的,今後亦不應再去,否則有被蔣介石扣留的危險。
6.彭澤湘(曾冒充李濟深的代表,建議傅反蔣獨立,走第三條道路)是中共叛徒,我方不信任他,希望傅作義亦不要信任他。
由誰當麵直接向傅作義轉達這些意見呢?
聶榮臻說:“從城裏找地下黨的同誌去傳達,看來難度很大,那樣時間也太慢。是否就讓李炳泉去?他是中共黨員,曾當麵向傅作義講過此事,現在又剛從平津前線司令部回城,受我們的委托,因此能引起傅作義的重視。再說,李炳泉是與傅的代表崔載之一起來談判的,由他回去傳達我方意見,名正言順。”
林彪說:“李炳泉去有李騰九、崔載之的保駕,安全問題也比較放心。”
於是,李炳泉風塵仆仆地返回北平城,在李騰九、崔載之的引導下,秘密到中南海當麵向傅作義陳述了中共方麵的6條意見。
正處於動搖猶豫痛苦之中的傅作義一聽,頓時如釋重負,解除了一些顧慮,情緒有很大好轉。但是,他仍然沒有表示接受中共方麵所提和談條件的決心,隻是惆悵地說:“為保全北平文化古城,還要繼續談判,希望談得更具體一些。”
李炳泉立即出城向林彪、聶榮臻作了彙報。
傅作義放棄了通電起義的做法,而想重開談判,在通向和平的道路上邁進了一步。盡管他還是有點彷徨,但希望總是在經過朦朧之後才會誕生。
1949年1月5日,平津前線司令部以林彪、羅榮桓的名義發表了《告華北國民黨將領書》,明確指出:
北平、天津、塘沽均已被圍,你們的退路已完全斷絕,從海上和空中縱有少數人逃跑,你們的絕大多數仍無法逃脫被殲的命運。現在蔣介石已經自顧不暇,美國也已經無能為力。你們要想待援,是無援可待;要想待變,是越變越險;要想突圍,張家口和徐州的教訓,擺在你們的眼前。你們現在隻有一條活路,就是學習長春鄭洞國將軍的榜樣,立即下令全軍向本軍投降。隻要你們保證不殺俘虜不殺人民,並將所有武器彈藥倉庫和駐地工業交通設備,完全無損地交給我軍接收,我們對於你們也可以仿照本軍對待鄭洞國將軍的辦法,一律寬大待遇,對於你們全體官兵眷屬的生命財產,一律加以保護。傅作義本人雖然罪為戰犯,隻要能夠迅速率領你們投降,本軍也準其將功折罪,保全他的生命財產。如果你們同意這種辦法,即望速派代表前來本司令部接洽,無論是哪一級將領軍官的代表,我們一律歡迎。本軍總攻在即,務望當機立斷,勿謂言之不預。
看罷這份敦促書,傅作義的緊張心情似乎減去了不少,又似乎更加緊張了。重開和談,誰來擔此重任?中共方麵要求派一個能負責又有地位的人出城談判,誰符合這一條件呢?雙方談判應該有中間勢力的人士參加,一來可以作個證,必要時還能起緩衝作用,可誰來出麵呢……傅作義陷入沉思,尋求著合適的人選。
突然,傅作義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人影,它由飄忽不定逐漸變為實實在在。“對,就是他!周北峰將軍是談判老手,是最佳的代表。”傅作義自言自語道。
至於中間方麵的代表,是否可以考慮老友侯少白幾天前推薦的民盟副主席、燕京大學教授張東蓀。當初,由於與張教授從未接觸過,不甚了解,所以沒有表態。此次中共方麵也提到張東蓀,說明此人有一定影響。想到這兒,傅作義便讓秘書長王克俊把張東蓀接到居仁堂,準備談談再作定奪。
當日下午,張東蓀教授來到中南海居仁堂與傅作義會麵。一陣寒暄之後,傅作義開門見山地說:“張教授,我想與中共言和,不知你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