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單刀直入、充滿信任的問話,使張東蓀深受感動。他早就聽說傅作義一向尊重知識、敬重文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張東蓀說:“言和乃大勢所趨,人心所向。傅先生不受他人甚至南京方麵的幹擾,決定走和談之路,實在令人敬佩之至!眼下應該從速跟中共方麵罷兵言和,這是光明之途。否則,古都危矣,傅先生亦危矣!”
傅作義點點頭,懇切地說:“張教授所言甚是,我想請你作為我的代表,代我辛苦走一趟。不管言和成功與否,我傅宜生都將萬分感謝!”
“我可以參加和談,向中共方麵轉達傅先生的意見。不過,傅將軍是國民黨蔣介石的官,我是民主同盟的成員,怎能代表了傅將軍。你可以派一個正式和談代表,與我一道出城。”張東蓀說。
傅作義說:“這樣也好,我打算派民事處少將處長、原山西大學教授周北峰與你同往,不知意下如何?”
張東蓀知道周北峰是傅作義的心腹人物,也是傅部很有學識的一位將軍,曾和中共方麵打過多次交道。於是,他對傅作義確定的代表人選表示同意,並說:已和中共方麵有了聯係,事不宜遲,近日就可動身。
最後,傅作義對張東蓀說:“言和之事要十分機密,千萬不能向外透露半點風聲,否則會帶來麻煩的,你的安全也將受到威脅。”
當晚,傅作義又讓他的秘書兼政工處副處長閻又文打電話通知周北峰立即到居仁堂來商議要事。
周北峰走進傅作義的辦公室,見傅作義獨自一人在房間內踱來踱去,意識到總司令一定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
傅作義問:“你對目前的時局有什麼看法?”
單獨接見,見麵就問對時局的看法,既突然又不突然。周北峰已猜著了幾分,便反問道:“是不是打算與解放軍接洽?”
傅作義邊踱步邊向周北峰講了一些人向他建議如何做的情況,並談了自己的看法。他說:“蔣介石是不行了,政治腐敗,人心渙散,軍事無能,經濟崩潰,就是美國也救不了他。要是我對蔣還有一點希望,也不會拒絕擔任華東南軍政長官了。我考慮再三,還是與中共接頭談判為好。”
停頓了一會兒,傅作義繼續說:“數月前,我曾給毛先生發了個電報,請求派南漢宸先生來北平一趟,至今未見複電,不料局勢發展如此之快。半月前,我已派了崔載之與中共在薊縣接上了頭,並帶著一個電台,談了一個多星期,不著邊際,最後說我們沒有誠意。我已電令崔將電台留下,立即返平。”
傅作義看了看周北峰,在屋裏轉了一圈後說:“我打算派你去重新商談,並已得到中共方麵的複電同意。你準備一下,明天就同張東蓀到薊縣去,怎麼樣?”
臨危受命,責任重大。周北峰急忙問:“我去談判的主要內容是什麼?應該怎樣說?”傅作義簡單地講了他的一些想法,然後說:“你去了就相機行事吧!”說罷,他又在屋內踱來踱去,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傅作義說:“你去準備吧!你一定要十分機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對家人也隻說是要在中南海住幾天。”
周北峰離去,腳步實在不很輕鬆。
北平的寒夜,寧靜中透著一種不安。人們的心在渴盼著,難熬而煩躁地渴盼著……
第四節 彷徨不定戰與和天津已成斷魂渡(2)
輪番上陣,南京敦促傅作義南撤
俗話說,紙包不住火,沒有不透風的牆。
北平和談盡管是在十分機密的情況下進行的,但蔣介石的耳目很快就有所察覺,頻頻向南京報告。同時,國民黨政府中也盛傳傅作義不願突圍南下,是打算同共黨和談,準備向共軍投誠。
蔣介石一聽,大為震驚,他就擔心傅作義假固守真和談,把華北拱手讓給共軍。但是,他深知傅作義是位有頭腦而不好惹的將領,自己又處境艱難,還有求於傅作義的時候,對此不可莽撞,隻能智取。再說,傅作義跟共黨和談的情報是否準確,還需進一步核實。但願沒有此事,可是傅作義遲遲不南撤卻是事實,因此要對他嚴加監視,百般爭取才是。寧錯千次,不漏一次,這就是蔣介石的處事哲學。他要拉攏、爭取傅作義,使事態按照自己的意願發展。
1948年12月15日,也就是傅作義的和談代表崔載之、李炳泉出城還未返回時,蔣介石派了剛上任國防部長、原晉綏軍高級將領徐永昌飛到北平。
徐永昌,字次宸,山西崞縣人,12歲時父母先後病故。他流落乞討,從軍後先當勤務兵,後因表現突出、聰明好學而破格進入軍校。陸軍大學畢業後,在晉綏軍中發跡很快,仕途一帆風順。他與傅作義既是山西同鄉,又長期在閻錫山手下共事,私交甚篤。
徐永昌到中南海後,受到傅作義的熱情迎接和盛宴款待。他們寒暄敘舊幾句,就轉入了正題。
徐永昌不緊不慢地說:“值此風雨飄搖之際,共軍兵臨城下,大軍壓境,宜生兄獨撐半壁江山,真乃千斤重任啊!”
傅作義笑道:“次宸兄專程從南京來北平,就是為了給我打打氣?”
徐永昌深感話不投機,有點尷尬,連忙說:“不,不。宜生兄有所不知,近來外邊傳說眾多,莫衷一是。”
“是嗎?”傅作義故作驚訝道,“想必有關我的傳聞一定不少啦!”
徐永昌壓低聲音說:“就是,就是。宜生兄,恕我直言,聽說你派人跟他們接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