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停片刻,鄭介民接著說:“在北平的軍統人員可以密切配合傅總司令南撤。他們絕對服從傅總司令的指揮,就像服從蔣委員長的指揮一樣。”
傅作義堅決地說:“南撤不得!至少是現在南撤不得……”
雙方的話都說完了。
為了穩住傅作義,鄭介民在傅作義為他舉行的師以上軍官參加的宴會上說:“第三次世界大戰就在眼前,美國必勝,蘇聯必敗,美國為了勝利,必然幫助盟友中華民國。”
他掃視了一下宴會廳,提高聲音說:“蔣委員長命令我轉告諸位,不管北平城發生什麼變化,你們都要始終服從傅總司令的指揮。”
他端起酒杯說:“來,讓我們為傅總司令的英明指揮,為北平的勝利,幹杯!”
說完,鄭介民當場分發了簽有“蔣中正”三個字的一封信,信中說:“傅總司令善於守城,要在他的指揮下曆經艱險,不成功便成仁……”
鄭介民在北平期間,還找了蔣係部隊的重要將領交談,了解情況和布置破壞和平談判,並向軍統人員下達了暗殺和平人士及搜捕共產黨人的任務。經過一番緊張活動之後,於1月8日飛回南京。
就在蔣介石頻頻派人敦促傅作義南撤的同時,美國杜魯門政府出於保住它在華利益的考慮,也派人到北平遊說傅作義。此人是美國太平洋艦隊中將司令白吉爾。
白吉爾帶著幾分哀求對傅作義說:“蔣先生看來是不行啦,我們美國政府直接支持閣下。我們的海軍將在沿海援助您的部隊南撤。”
傅作義聽後很反感,他像不需要蔣介石的“好心”一樣也不需要洋人的“友好”。值此解放軍大軍壓城之際,美援已難解燃眉之急。他微笑著說:“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我作為一個南京政府領導下的地方軍政長官,怎好繞開蔣總統直接接受貴國援助?我們是一個國家,你們要援助就去南京說吧。”
白吉爾也許把傅作義的婉言拒絕當成了客氣,又說:“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嗎?您是有雄心有力量的將軍,具備了成就事業的條件。今後我們將繞開蔣先生,直接支援您。確是如此!”
傅作義笑了一聲。就一聲。
白吉爾進一步解釋說:“我們用海空力量把傅將軍的部隊南撤青島,定能成功。如果您不願再往南去的話,則可以青島為核心基地在沿海一帶堅持與共產黨抗爭,與我們美國合作,共圖大事。貴部的一切軍火和給養,全由美國政府包了,要多少給多少。”
傅作義不由自主地“哦”了兩聲,搖頭歎道:“難呐,地盤狹小,又沒有後方。再說蔣先生乃作義衷心擁戴的最高統帥,不經他同意而固守一方,不妥不妥。”
白吉爾發急似地說:“製海權在我們手裏,我們直接向您提供大量軍援嘛。你們出人,我們政府出槍,還可以考慮派軍事顧問。”
“派軍事顧問?”傅作義堅決地說:“不行,萬萬不行!除軍火援助之外,本部一切事務都不需要勞駕任何外國朋友。我作為一個中國人,深信中國人終究會解決好我們中國自己的事情。”
白吉爾像重重挨了一棒,終於醒悟了。傅先生是有骨氣有智謀的中國軍隊將領,對這位總司令已不能指望什麼了。但是,他仍有禮貌地站起來,和傅作義握手告別。
傅作義禮尚往來,也很客氣地送走了這位“友好”的美國將軍。
白吉爾討了個沒趣,敗興地飛回青島去了。
打發走白吉爾,傅作義長長籲了口氣,心頭的沉重感並沒有減去多少。蔣介石是不甘心於自己手下的將領跟共產黨走的,絕對不甘心!
傅作義找來秘書長王克俊,邊踱步邊說:“共產黨逼我,蔣介石也在逼我,其用心之不良並不比共產黨遜色……”他沉吟了一陣,說:“狡兔尚且營造三窟以備不虞。在此多事危難之秋,生死攸關之際,我們沒有幾手準備豈能安身?原來預定的辦法用不上了,形勢一變,一切都被衝亂。依我看,現在最好想方設法要共產黨答應我們的條件,走和平道路。一旦和談不成,戰下去又無可為,則揮師南撤。至於下策,就固守到底吧,重現涿州之戰的輝煌。”
傅作義一改以往先讓部屬發表意見再作決策的習慣,首先談了他自己應付局勢的上、中、下三策。
王克俊說:“與中共方麵和談,我完全擁護,並要為此竭盡全力。把南撤列為中策,克俊實難表示讚同和從命。我們有幾萬被俘官兵在共軍手中,現在平津守城那些官兵都跟您轉戰了多年,我們怎能忍心丟下他們不管呢?再說再撤青島、江南以後,蔣委員長……唉,這就不必多說啦。至於固守拚命之策……”他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下去,一副痛苦憂傷的樣子。
傅作義歎息道:“我說克俊呀,你真是個文人,書生氣太濃。上策固然不錯,但中共方麵的力量強大,且處於得勝上升之勢,形勢發展由不得你我左右。更為重要的是,我們對中共方麵的態度和意圖畢竟不夠了解,如果他們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怎麼辦?即便合作以後,他們要是抓住我們的過去不放,又不允許我們說話做事,我們的日子該怎麼過?總得有個中、下策以作回旋吧?”
王克俊解釋說:“我不是說不要考慮這些,而是說把南撤作為中策不妥,把固守作為下策更是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