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9月下旬,濟南解放後,杜任之想試探一下傅作義對時局的態度,便通過閻又文再次拜見傅作義。
寒暄之後,言歸正傳。傅作義喜歡朋友之間直來直去地談話。杜任之也從來不在將軍麵前隱瞞自己,他說:“蔣介石寄希望美蘇爆發大戰的幻想該破滅了,宋美齡不久前到美國求援,美國朝野上下都以冷眼相待。解放軍打下濟南以後,已進入全麵奪取城市的階段。濟南的失陷,吳化文與解放軍合作起了很大作用。宜生兄,你對戰爭發展前途如何看法?”
傅作義緩緩說道:“蔣委員長幻想通過美蘇戰爭解決國內問題,宜生從不讚成。要扭轉戰局,必須以自己力量為基點,洋人是靠不住的。”
停了一會兒,傅作義繼續說:“吳化文的投降在濟南戰役中確實起了重要作用。但那是共產黨對他做了策反工作。濟南一城一地的得失,還不能決定戰局。東北除四平以外,各大城市都在國軍手裏。華北除石家莊外,大城市也都在國軍手裏,我現在就控製著整個華北的戰局!”
將軍說得很自信,甚至有點狂妄。杜任之的心涼了半截,看來與將軍硬扯和談之事還不是時機,便另找話題談了幾句就起身告辭。
傅作義送他到門口,杜握著傅的手說:“請留步,秋後再見!”
杜任之說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
傅作義沒有細想,也沒有說話。
不過,真正到了秋後時戰爭形勢就逆著傅作義的估計發生了突變。傅作義變得判若兩人,苦悶憂鬱,經常發脾氣,閉門謝客。
1948年11月,北平地下黨學委會書記佘滌清根據聶榮臻和劉仁的指示精神,把傅冬菊從天津調到北平。
佘滌清找傅冬菊談話說:“現在戰爭形勢發展很快,看來你父親有接受和談的可能,我們希望他放下武器,與共產黨合作,和平解放北平。請你把我們黨的意圖轉達給他。”
剛入黨不久的傅冬菊當即表示同意。當然,她知道這是非同尋常的任務,要經受各種考驗。“佘書記,請你談談我的具體任務都有哪些?”
佘滌清說:“你就和你父親一起住在中南海,要密切注意他的行動,不得發生問題,及時把了解的情況報告給黨組織。咱們每天都要通通氣,多多溝通。”
傅冬菊帶著組織對她的信賴和期望,住進了中南海,來到了父親身邊。她以父女之情使傅作義在各種錯綜複雜的矛盾纏繞中,解除不少憂慮,獲得很多安慰。與此同時,把中共有關和平解決平津問題的指示轉達給傅作義,並勸說父親與共產黨和談,還將看到和聽到的事情及時地告訴佘滌清、崔月犁。
傅作義到後來思想鬥爭很激烈,有時唉聲歎氣,不吃不睡,發脾氣,咬牙簽、火柴頭,甚至想自殺。連這種情緒上的細微變化,北平地下黨和解放軍平津前線司令部都能通過傅冬菊及時掌握。經常出現這種情況:頭天晚上發生的事,次日一早就知道了;上午發生的事,下午就知道了。
聶榮臻在表揚北平地下黨的情報工作時說:“你們對傅作義的行動了解得可真清楚。在戰場上,像這樣迅速、準確地了解對方最高指揮官的動態乃至情緒變化,在戰爭史上是罕見的。這對我軍做出正確的判斷,下定正確的決心,進行正確的部署,是具有重要作用的。”
鄧寶珊是傅作義的前輩,也是結拜兄弟。早年參加同盟會,從事革命活動,是一個久負盛譽的國民黨宿將。在抗日戰爭時期,他與傅作義、馬占山相識,關係甚密,並結拜為結義兄弟。1945年,傅是第12戰區司令長官,馬是副司令長官,鄧是晉陝綏邊區總司令,三個人都在一個戰區。傅出任“華北剿總”總司令後,鄧是副總司令兼陝綏邊區總司令,長期駐守在綏遠的包頭以南和陝西的榆林一帶。
1948年12月底,傅作義在馬占山的建議與催促下,派專人專機把鄧寶珊接到北平,共商大計。
鄧寶珊到北平後,與傅作義接連幾個通宵討論時局的發展變化,慎重地研究了和平移交北平的各種問題。這時,中共北平地下黨負責人崔月犁與鄧寶珊取得了聯係,他們在南池子北口華北學院院長王捷三家裏麵談了多次。
當崔月犁初次和鄧寶珊會麵時,鄧穿著一身國民黨軍士兵的灰色棉衣,一見麵就說:
“共產黨的政策我是了解的,我的女兒在延安學習過,我見過毛澤東主席,陝北電台的廣播我也經常聽。”
恰好崔月犁隨身帶著記錄陝北電台新聞的宣傳材料,便隨手送給鄧寶珊一份。他們談論了形勢,交流了看法。鄧對蔣介石必敗的認識是明確的,並說:“先把傅先生的事情辦完,再解決綏遠問題就好辦多了。”
崔說:“你和傅先生是老同事,希望你勸他早下決心和談,不要再猶豫了。”
鄧說:“我會竭力勸傅先生棄暗投明的。這點請你放心。”
這是第一次見麵。
他們再次見麵時,天津已經被解放軍圍攻得岌岌可危了。北平呢,解放軍的大炮也可以打到市中心了。
鄧寶珊帶著懇求的口氣說:“你能不能通知你們軍隊先不要打炮,給我個時間再與傅先生深談一次。”
崔月犁說:“這個意見當然可以考慮。不過,依我之見,留給傅先生的時間不會長了,如果再不下決心,日後肯定會後悔的。”
分手前,鄧寶珊對崔月犁說:“近來軍統活動很厲害,你要多加小心,我用汽車送你一段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