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垃圾清掃工作。
剛解放時,北平城裏不少地方垃圾成山,據估計,市區堆存的垃圾多達60多萬噸。當接管人員來到天安門前時,隻見高高的城樓顯得十分破舊,雜草在風中搖曳,一群野鴿子撲啦啦地在城樓上飛著。通向城樓的石梯,堆積著一層厚厚的、已經風幹的鴿子糞,人踩上去,一股黴臭味撲鼻而來。
垃圾,不但阻塞了交通,也汙染了空氣和環境,損害了人民的健康。
1949年3月,市政府號召黨、政、軍、民、學、商各界,成立清運委員會。市長葉劍英在清運會上動員說:“清運工作,即為人民服務。人民政府除了使人民的生活有保障,並且有機會把肥運到郊外,還要保證減少人民的死亡率。”
於是,全市開展了大規模的清運工作。
1949年3月24日至4月18日,為清戶、清巷階段。
4月26日至6月30日,為清除儲運場及大街和重點地區。
前後曆時91天,共清除垃圾29280公方,折合重量為201638噸。
北京市清運垃圾的運動,一直延續到1949年底,終於徹底將市區各戶屋內、房頂、院落、寺角打掃得幹幹淨淨。
天安門廣場和城樓的垃圾清掃幹淨後,隨之而來的是對城樓進行整修。
北平解放時,天安門城樓已年久失修,一派破舊不堪的樣子。朱紅色的牆皮,在大自然神力的侵蝕下,一片一片地脫掉,如同一個全身長滿了爛瘡的病人。瓦縫間長著一簇簇狗尾巴草,門樓堞上叢生著荊棘。
1949年8月9日至14日,北平市第一屆各界代表會議召開。會議通過了修整天安門的決議。
修整工程包括:在天安門前東西三座門之間,清除地麵障礙物,開辟一個能容納6萬人的大廣場;修繕天安門城樓作為主席台,安裝22.5米高的電力控製大旗杆一座;補修瀝青石潭路麵1626平方米。此外,還要進行植樹、種花、種草等綠化美化工作。
這項工程工期短、任務急。
在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下,在各方麵的密切配合下,一個能容納近20萬人的廣場開辟出來了。
天安門城樓油漆一新。
瀝青石潭路麵鋪好了。
花、草、綠樹也種上了。
北京城和天安門以其嶄新的姿態,迎接著新中國的誕生。
八盞巨型宮燈出自兩位日本美術家之手
1949年9月30日,北京一家大報這樣報道說:“天安門城樓頂上金碧輝煌,棟梁也粉刷一新,棟梁中間分懸著八個巨大的紅燈。”
實際上,這篇現場報道敘述得很不夠。
在天安門城樓上懸吊著的八盞大紅宮燈,每一盞都至少需要三個大人環抱才能摟抱過來。每盞宮燈在飄蕩的黃色流蘇襯映下,顯得十分紅火。
但人們卻很難想到,這八盞宮燈的設計竟出自兩位日本美術家之手。
當時,城樓的布置裝飾任務是由華北軍區政治部宣傳部負責的。宣傳部長張致祥親自到天安門考察了一番,又把這項任務的設計工作交給華北軍區政治部文工團的舞美隊。
這個文工團的前身是晉察冀軍區的抗敵劇社,建國後改名為戰友文工團。
舞美隊長蘇凡從張致祥部長那裏接受任務時,距開國大典隻有20多天的時間了。張致祥感到時間很緊,問蘇凡有什麼困難。蘇凡卻似乎早有準備,成竹在胸。原來他手下有兩個“才子”。他們都是日本人,一個叫肖野,40多歲,一個叫森茂,才30歲。他們都是日本美術專科學校畢業的學生。
張致祥和蘇凡拿出大皮尺測量著天安門的各種數據,肖野和森茂用心構思。為保證設計的準確性,兩位日本美術家提出要親自測量一下。
天安門裏麵的西廂房,成了肖野和森茂的設計室。各種數據資料都堆積在這裏。
不久,兩位日本美術家設計出20幅各式各樣的繪畫草圖。
張致祥把它們連夜親自送到周恩來辦公室。
深夜的燈光下,周恩來一眼就看中了八盞太陽般宮燈的設計,眉宇間露出讚美的表情。張致祥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頓時落地。
周恩來拿起筆,在設計圖上對一些局部地方作了些刪改。他一邊抹去金水橋欄上紮滿彩球的設計,一邊對張致祥說:“把城樓突出表現出來就行了,其他地方不要搞得太花哨。大會會場的設計,一定要保持一種既喜慶歡樂又嚴肅莊重的氣氛。”
八個大紅宮燈一經確定,周恩來要求在慶祝大會前兩天張掛起來。
然而要找這麼巨大的宮燈卻不是易事,北平城壓根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宮燈。
隻剩十天了。張致祥急得直上火。
年長的肖野冷靜地想了想,說:“北平城裏不是有做宮燈的嗎?找一個紮燈藝人來,我們自己幹。”
這話提醒了蘇凡。
明清兩代的京都雲集了全國各地的能工巧匠,尤其是結紮宮燈的技術堪稱絕活。故宮的檔案裏,對這些精湛的手藝人都有詳細記載。
舞美隊長蘇凡直奔故宮。
故宮的工作人員大都是留用的,他們很願意為解放軍做些事情。但是一聽宮燈的尺寸,他們都連連搖頭。
最後他們又找到了一個70多歲的老藝人。
老藝人第一次見到如此大膽如此豪放的設計圖。他一言不發地到天安門城樓上轉了三圈兒。
“你們知道,這麼大的宮燈我這輩子別說做,見也沒見過。讓我做可以,不過有個條件你們要答應。”老藝人不慌不忙地說。
蘇凡爽快地點頭。
“這幾個宮燈,我可以找我的徒弟來一塊兒做。但是,這麼巨大的宮燈做成了也抬不上去,因此,隻能在天安門城樓上做。”老人一口氣說完後便望著蘇凡。
蘇凡一口答應下來。
於是,老藝人叫來他的兩個徒弟,又招呼蘇凡去買綠竹、紅布、黑釘、黃穗。兩位日本美術家便負責美化宮燈的雲頭和製作黃金般的流蘇。
整整三天三夜,老藝人和日本朋友沒下城樓一步。
張致祥每天都爬上城樓轉幾圈,看著一天比一天多的一米高的大宮燈,他舒了一口氣,臉上堆滿笑容。
離慶祝大會還有一天,八個大宮燈竣工了。
張致祥調來一隊戰士,搬來幾架梯子,折騰了好一陣,才把它們送到十根廊柱之間。但是,小小的釘子不能固定沉重的燈身,肖野扭頭望望粗胖的燈籠,又抬頭望望幾枚小釘子,有了主意。
“把燈拴在橫梁上,兩旁砸兩個鐵環輔助一下就行了。”
眾人七手八腳地幫助宮燈各就各位。
大會籌委會決定美術組留一個負責人在天安門上值班,城樓上已布置就緒,要保證不出問題。蘇凡自告奮勇留下了。
那時,蘇凡與著名演員田華新婚不久,為了守候那八盞蘊含著美好傳說的宮燈,他填好了審查表,呈報市公安局批準,領回了天安門城樓的出入證。
周恩來對這八盞推陳出新、既有民間風味又有宮廷式華麗的大紅宮燈特別滿意。
開國大典那一天,肖野和森茂站在廣場上,向站在天安門城樓上的蘇凡使勁揮手。蘇凡高舉兩個胳膊,向他的兩位日本朋友致敬。
事隔20多年後的1972年,田華出訪日本,還特意去拜訪了肖野和森茂兩位老戰友。田華是抗敵劇社的老演員。年輕的一代從他們熱烈的交談中第一次聽到天安門的故事。
從此,田華夫婦與兩位日本美術家鴻雁傳書,像親戚一樣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