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一“七大恨”誓師(2 / 2)

邊外葉赫,獲罪於天,明乃偏信其言,特遣使臣,遺書詬詈(lì,罵),肆行陵侮,恨六也。

昔哈達助葉赫,二次來侵,我自報之,天既授我哈達之人矣,明又黨之,挾我以還其國。已而哈達之人,數被葉赫侵掠。夫列國之相征伐也,順天心者勝而存,逆天意者敗而亡。何能使死於兵者更生,得其人者更還乎?天建大國之君即為天下共主,何獨構怨於我國也。初扈倫諸國,合兵侵我,故天厭扈倫啟釁,惟我是眷。今明助天譴之葉赫,抗天意,倒置是非,妄為剖斷,恨七也。

欺陵實甚,情所難堪。因此七大恨之故,是以征之。(《清太祖高皇帝實錄》第5卷)

“七大恨”的第一條,訴說明軍“起釁邊陲,害我祖、父”,即傾訴對明朝實行民族壓迫政策的不滿。早在成化年間,明軍先後兩次對建州女真“搗其巢穴,絕其種類”(《李朝世祖實錄》第43卷),殺建州女真首領李滿住和董山;據不完全統計,共擒斬女真人一千七百二十餘名,焚燒廬舍一百九十五座,及其積聚二百一十七所。焚蕩之餘,幸存者過著“結草穴土而居”的悲苦生活(《李朝成宗實錄》第112卷)。明軍又在萬曆初的十餘年間,以追剿女真“犯搶”(“犯搶”是應當反擊的)為名,曾先後五次“搜討”,共斬殺三千八百五十餘級,對女真社會生產力破壞極大。明朝遼東官兵,勒買人參,強征貂皮,橫行馬市,“殺夷冒功”,引起女真人的強烈不滿。所以“七大恨”開宗明義說:

我祖宗以來,與大明看邊,忠順有年。隻因南朝皇帝高拱深宮之中,文武邊官,欺誑壅蔽,無懷柔之方略,有勢力之機權,勢不使盡不休,利不括盡不已,苦害侵淩,千態莫狀。(轉引自孟森《明清史論著集刊》上冊)

這就傾吐了女真人對明朝封建統治者的憤恨。

“七大恨”的第二、四、六、七條,訴說明朝偏袒哈達、衛助葉赫,即傾訴對明朝實行民族分裂政策的不滿。明廷對哈達、葉赫、建州的基本政策是:“各自雄長,不相歸一。”這正如明禮部侍郎楊道賓所疏言:

夫夷狄自相攻擊,見謂中國之利,可收漁人之功。然詳繹成祖文皇帝所以分女直為三,又折衛所地站為二百六十二,而使其各自雄長,不相歸一者,正謂中國之馭夷狄,必離其黨而分之,護其群而存之。(《明神宗實錄》內閣文庫本,第36卷)

打破明廷分裂女真的傳統政策,實現女真各部的統一,這就表達了女真人的共同願望。

但是,像一切事物無不具有兩重性一樣,努爾哈赤發布的“七大恨”也具有兩重性,它既是女真人民對明朝民族壓迫和民族分裂政策的控訴,又具有女真貴族的局限性。

就以努爾哈赤借葉赫老女抒發隱恨為例。葉赫老女為葉赫貝勒布齋之女。布齋在古勒山之役中被殺,葉赫請屍,努爾哈赤命剖其半與之,由此結下不解之仇。後其女多年未嫁,遂稱老女。努爾哈赤利用老女,作為興師攻明的一種借口,如王雅量所疏言:“夫奴酋,冶容之人何求不得,而斤斤一三十五歲之老女?且夷俗何所不為,而未嫁之老女有何體麵?所係不過留其不了之局,以興問罪之名,乘間竊發,基圖漸大,漸可蠶食,此奴之本誌也!”(《明神宗實錄》內閣文庫本,第43卷)由此可見,努爾哈赤所談葉赫老女之事,不過是借題發揮,以作為興師攻明的借口。

後金汗努爾哈赤發布“七大恨”是利用女真人的民族情緒,把女真人的不滿引向明朝,並借對明戰爭的掠獲,以緩和其因災荒而加劇的社會矛盾。“七大恨”誓師後,努爾哈赤即率師攻明,計襲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