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把他的忠實的部下保盧斯的官兵們一步步引向死亡。
從1942年6月算起,在斯大林格勒城下,德國陸軍已連續作戰了6個月,沒有得到休整補充。
12月1日,處在圍困中的總參謀長施密特中將給他柏林的朋友寫信:“我們勉強龜縮在一起。武器夠用了,但缺少彈藥、糧食、燒酒、木料和柴禾。我們無法鑽入地下取暖。”
12月8日,施密特的首席副官貝爾上尉也給朋友寫信說:“軍隊的狀況不堪用語言描述,每天的糧食不到200克,士兵們大多數露宿在野外。”12月26日,他又寫信:“目前我們仿佛感到被人出賣了……這裏已經沒有食物了……真正斷糧了。根據我對德國士兵的了解,必須清醒地估計到,士兵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在這種冰天雪地中每個人都會說:現在對我一切都無所謂,或是慢慢凍死,或是被蘇聯人征服。”
這幾封信被人送給了希特勒。希特勒麵無表情地看過之後,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看來第6集團的負擔加重了。”
口糧的缺少超出了人們的想象,每人每天糧食定量100克。糧食不夠吃,就去屠宰瘦骨嶙峋的戰馬。先殺羅馬尼亞騎兵運送輜重的馬,殺完了,再殺戰鬥騎兵的馬,還不夠吃,就殺羅馬尼亞軍官的馬。最後,羅馬尼亞將軍們的馬也未能幸免。戰役戰束後,一位羅馬尼亞將軍悲傷地回憶說,他的6000多匹戰馬都被吃掉了。為了充饑,士兵們去殺狗、殺貓,連凍死的烏鴉也被撿來。
100克的糧食定量也不能保證。1942年的聖誕之夜,德國士兵們破例地有了一頓最豐盛的晚餐:每人得到200克麵包、100克肉醬、25克咖啡,2個馬肉丸子要到第二天補發。過了聖誕節,口糧減少到50克。又過了一些時候,這50克口糧隻發給直接戰鬥人員,團以上機關基本上連麵包也沒有了。其餘的人隻能喝稀湯。人們把骨頭煮了又煮,想盡量把湯煮稠些。四肢浮腫,黃疸病,在保盧斯部隊中蔓延。
斯大林格勒的1月份,氣溫達到零下25攝氏度至30攝氏度。士兵們對炮彈不夠已不太關心了。他們更關心燃料,假如有了燃料就不至於凍僵。櫃台貨架和書架,居民的門窗家具都被用來禦寒。許多人一直沒領到冬裝,於是隻得去四處尋找。毯子、被子裹在身上。女人的內衣、衛生褲、裙子和頭巾也成了士兵的服裝。昔日耀武揚威的德國士兵,如今把自己打扮得像馬戲團的小醜。
一個德軍上校這樣描述當時的慘狀:“每天夜裏,我們坐在土屋裏,仔細傾聽馬達的隆隆聲,努力猜想,這一次有多少架飛機飛來,給我們送來些什麼東西。”可是,飛來的飛機越來越少了。
德軍士兵們盼來的也並不全是食品、彈藥。有一次,希特勒派專機給那些瀕於死亡的士兵運來了2.8萬個鐵十字架,其實對士兵們來說,有個木十字架就是了不起的賞賜了。
戰爭、饑餓、寒冷和疾病,天天折磨著德軍第6集團軍。德軍每天減員1500人。33萬人的部隊,到1月10日,損失了8萬之眾。
他們在想,如果有人能勸說希特勒讓他們突圍,該有多好。可是,這支半饑半餓的沒有交通工具的部隊即使突圍出去,在冰天雪地裏又該如何?當年拿破侖士兵從莫斯科城下撤退的可怕情景,不時浮現在他們麵前。
柏林還算是沒有把保盧斯忘掉。
最有“同情心”的是蔡茨勒。他為了引人注意,在總參謀部的食堂裏吃同樣的口糧,幾天時間就明顯消瘦下去。希特勒趕快通知他,一位總參謀長為了表示與部隊同甘共苦而如此消耗自己的精力是不適當的,他命令蔡茨勒立即恢複足夠的營養。
希特勒自己呢?他也有幾個星期禁止自己喝香檳酒和白蘭地酒。
關於這些,蔡茨勒和希特勒,二人全是在玩假招子。
誰都明白,第6集團軍滅亡的日子不遠了。
希特勒卻還在發夢囈。
12月28日,希特勒在第2號作戰命令中說:“我們像以前一樣,堅持將第6集團軍留在他們的要塞裏,並為解救它創造先決條件。”
12月31日,希特勒在第2號作戰命令補充件中說:“定下決心,根據天氣情況,從2月中大約在頓河以南向斯大林格勒方向發動進攻,目的是解救第6集團軍。”
蘇軍的最後通牒在被圍德軍中掀起波瀾。德國軍官韋爾茨這樣寫道:
今天是1月8日,這一天同往常不一樣,指揮部必須在這天作出重要的決定。
蘇聯飛機整天在我們上空盤旋,散發傳單。薄薄的傳單如同傾盆大雨向我們瓢潑下來。它們隨風飄揚,四下飄散,有時又整包整包地落到地上,有紅色、綠色、藍色、黃色和白色的,真是五顏六色。它們落在雪堆上、街道上、村子裏和陣地上。每個人都看到了它,讀著它,把它保存起來。每個人都在暢談自己的看法。最後通牒、投降、俘虜、食品、戰後回祖國,這一切在人的腦子裏交替出現。
“這樣一支瀕於滅亡的部隊怎麼可能牽製住敵人的大量兵力呢?”他寫道:“投降是理智的要求、友情的體現,是無數傷員生存下去的要求。這些傷兵大部分躺在沒有任何醫療護理條件的地下室裏。”
他憤慨地指責:“僅僅最近六周就戰死了整整10萬人。在這種情況下,誰要以犧牲剩下的20萬人的總代價來維護自己盲目而愚蠢的順從,他就不配做一名士兵,更稱不上是一個人,他充其量是一架任人擺布的機器。”
不用說,這是他在發泄對保盧斯的不滿。最後通牒起到了瓦解敵軍鬥誌的作用。一些人已在準備投降;而另一些人則被“士兵榮譽”和“服從是軍人天職”禁錮起來,他們滿腦子是大日耳曼的民族主義和軍國主義思想,他們不明白參加侵略戰爭就是犯罪。他們的悲劇也就在這裏。他們把自己牢牢拴在希特勒的戰車上,因此不可避免地要頑固抵抗。而韋爾茨的言論,也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但是他以及和他有同樣想法的人,無法改變他們上級、尤其是希特勒的固執。還有一些人在準備逃跑。在德軍的皮托姆尼克簡易機場,德國軍官們不停地用手槍嚇唬那些想坐飛機離開這個地獄的人們。有的德軍士兵纏著繃帶,繃帶下麵卻什麼傷口也沒有;還有拿著自己給自己開的證明的上校,證明上寫的是“執行特殊任務”,他們拚命往飛機上擠。真正的傷員躺在擔架上,有的望著飛機歎氣,有的目光呆滯。飛機起飛了,有的人還抓著尾舵;突然,凍僵的手一鬆,一個黑點從空中墜落下來。
1月9日,頓河方麵軍各個集團軍,已經做好了進攻準備。
斯大林格勒城周圍,蘇軍的7000門大炮正指向敵人前沿陣地和縱深部位。其中有1656門野戰火箭炮,也就是“卡秋莎”和她的大哥“安德柳莎”,一次齊射可發出1.5萬發炮彈,而且是300毫米的重型炮彈。
擔負主要突擊任務的第65集團軍的炮兵力量尤其強大。僅第一梯隊就有25個加強炮兵團、8個近衛迫擊炮團和4個近衛重炮旅。集團軍每公裏正麵平均有135門大炮和迫擊炮,主要方麵平均每公裏167門,就是說不到6米就有1門。這麼多的大炮和迫擊炮,足足是對麵德軍大炮的15倍。
它造成的殺傷力將是空前的。反坦克槍手和反坦克炮手們急了,他們跑到炮兵那兒央求:“你們要是有良心,也該讓我們去打法西斯軍隊的坦克呀!”
在第一梯隊後麵,是集團軍的第二梯隊。它由第214師和光榮的“第24鋼鐵師”組成。後者擔負著突破敵軍中間防線的任務。這個集團軍還有8個步兵師。
1月10日早上4時,最高統帥部代表沃羅諾夫上將和頓河方麵軍司令員羅科索夫斯基中將很早就來到了第65集團軍的觀察所,觀察所設在第24鋼鐵師的進攻地帶上,距第一梯隊戰鬥隊形隻有600米。
第65集團軍各師的任務是,同第21和24兩個集團軍彼此相鄰的翼側部隊配合,在主要突擊方向上進攻,切斷敵包圍圈西南的馬裏諾夫斯基突擊部。第64和57集團軍的相鄰翼側部隊在第65集團軍的對麵,從齊邊科以南地區向巴薩爾基諾、新羅加哥克會讓站這個總方向發動進攻。第66和62集團軍從葉爾佐夫卡西南地區向戈羅季謝發動進攻。戰略意圖很明顯,先切斷德軍西南樞紐部和其他地方的聯係。
蘇軍部隊中充滿著強烈的渴望,這種渴望是不可抑止的,猶如即將噴發的火山。“打到伏爾加河去!”“把希特勒從斯大林格勒趕出去!”這些都是大家盼之已久的願望。這個時刻就要來臨了,人人的臉上充滿著激動和興奮。
第65集團軍司令員巴托夫中將問一個坦克駕駛員科斯特羅明,31歲了為什麼還沒有入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