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衣帶水,曾經腥風血雨。山重水複,相逢一笑泯恩仇。園田外相帶頭破格走進機艙,熱烈歡迎鄧小平。
一衣帶水,曾經腥風血雨
郭沫若詩雲:“赤縣扶桑,一衣帶水,一葦可航。”
日本被中國人稱之為“扶桑”。《南史·東夷傳》說:“扶桑在大漢國東二萬餘裏。”
扶桑,象征著太平洋上的一顆明珠——美麗多山的日本。
赤縣扶桑,一水之隔,兩國人民毗鄰而居,自古至今已有兩千多年的交往史。
中國古老的書籍《山海經》中《海內北經》有這樣的記敘:
“蓋國在钜燕南,倭北。倭屬燕。”
司馬遷所作《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中寫道:“齊人徐福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請得齋戒和童男童女求之。於是,遣徐福發童男童女數千人,入海求仙人。”
漢光武帝授予倭奴國王金印。
大批遣唐使乘風破浪來到中國唐朝。
古代的中日交往充滿了童話般的美好和友誼。
然而中日第一次大規模衝突發生了。16世紀,豐臣秀吉侵略朝鮮,明朝派大軍增援。古代日本的擴張嚐試被中朝軍隊擊潰。此後,日本國內長期混亂,似有一蹶不振之勢。
兩百多年後。
當中國正在與西方列強較量中越陷越深時,日本發生了一次意義深遠的革命。明治維新使這個垂暮的島國起死回生。
不幾年,羽翼漸豐的日本便象發動的火車頭,轟轟向前開去,野心勃勃地追隨西方列強加入侵略鄰國的行列。
曆史翻開了血淚斑斑的一頁:
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接之而來的,便是壓在中國人民頭上沉重的十字架——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
1904年,爆發了在中國國土上為爭奪中國東北的日俄戰爭;1910年,日本吞並清朝的保護國朝鮮,氣焰日益囂張;
1915年1月18日,日本向袁世凱政府遞交了旨在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
1931年,日本精心策劃了“九·一八”事變;
1937年7月7日,“蘆溝橋事變”震驚了國內外。
戰爭是何其的不幸,但令我們欣慰的是,戰爭在兩千多年的曆史長河中隻不過是短暫的一瞬。
70年代,躁動的年代。
緩和的春風吹開了凍結在中日兩國之間的堅冰。1978年《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的簽訂,更是使中日關係步入新的階段,揭開了曆史新的篇章。
結束中日戰爭狀態曆經曲折
美國總統理査德·尼克鬆突然於1972年2月21日訪華,打破了美日協調體製,這無異於“一石擊起千層浪”,日本舉國上下為之嘩然。
“關於對華政策將來的發展,將繼續與貴國密切聯係和協商。”這是美國對日本的保證。但在美國人決定訪華之時,他們好象忘了這回事。
不難想象坐在電視前觀看中美領導人會晤的佐藤首相的樣子:煙頭、煙霧、一張氣得微斜的臉,無不向我們昭示著一向對中日邦交正常化持慎重態度的佐藤內閣,已陷入了深深的困境。
中日邦交正常化,已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美中兩國的和解恰似一把鑰匙,打開了禁錮中日邦交正常化的鎖鏈。
佐藤終於在施政演說中表示了與中國實現邦交正常化的願望:
鑒於去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已經占有聯大席位和安理會席位,並根據隻有一個中國的認識,政府認為:為了今後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係正常化,開始舉行政府間的會談是當務之急。並認為:應該從國際關係的現實出發,在相互尊重對方立場的前提下,就雙方關心的一切問題坦率地交換意見。中國方麵如果對我國的意圖有所誤解和懷疑,政府準備竭盡全力予以消除;並相信日中間的所有問題在邦交正常化過程中,是必然能夠找到途徑解決的。
接任佐藤的田中角榮首相對中日邦交正常化表現出極大的熱情。1972年7月,他在召開第一次內閣會議後表示:“要加快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邦交正常化的步伐。在激烈動蕩的世界形勢中,積極奉行和平外交。”
中國方麵迅速作出了反應。
兩天後,周恩來總理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歡迎也門人民民主共和國代表團的宴會上致詞時說田中內閣7日成立,在外交方麵,聲明要加緊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這是值得歡迎的。
第一次為日本打開了綠燈,中日邦交正常化走上了軌道。
1972年9月25日,中日雙方經過一係列的外交談判,並采取必要的措施後,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訪華。
這一天秋高氣爽,風和日麗。身穿深灰色西服,係著素色領帶的田中角榮首相與身著灰色中山服的周恩來總理在北京機場進行了曆史性的握手。
兩國人民握手言和,《中日聯合聲明》應運而生。
《聯合聲明》對於日本的戰爭責任問題是這樣闡述的:
“日本方麵痛感日本國過去由於戰爭給中國人民造成的重大損失的責任,表示深刻的反省”,“中國政府宣布,為了中日兩國人民的友好,放棄對日本的戰爭賠償要求。”
地之大,以厚德載物。
《中日聯合聲明》的發表,宣布結束戰爭狀態,實現了邦交正常化。聲明畢竟是聲明,聲明代替不了條約。從聲明的發表到條約的簽訂,中日兩國人民又走了漫漫6年的路程。
共同對蘇的反霸條款是中日締結和平友好條約的關鍵。1974年11月,中國外交部副部長韓念龍與日本外務次官東鄉文彥就締約問題在東京舉行了第一次預備會議,其後又先後舉行了四次預備會議,但都因反霸問題而使條約談判擱淺。
曆史的車輪是滾滾向前的,中日談判的時機也一天天趨於成熟:
1977年7月22日,中國共產黨第十屆中央委員會召開第三次全體會議,恢複了鄧小平同誌黨中央副主席、副總理和中央軍委副主席等職務。
9月10日,重新恢複工作的鄧小平對浜野清吾率領的日中友好議員聯盟訪華團表示:“福田首相表示要締結和平友好條約,我們對他寄予希望。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如果僅就締結條約這個問題來說,一秒鍾的功夫就可以解決”。
日本方麵從這一年開始就表現出了積極的姿態,在位的福田糾夫首相主張實行以日、美合作作為軸心的“全方位外交”。早從當年3月福田訪美後,日、美在反蘇問題上的立場得以協調。雙方一致認為,在蘇聯通過越南向南擴張的形勢下,日美兩國必須進一步攜手合作,抵製蘇聯;美國負責軍事安全,日本承擔經濟援助,共同合作,穩定亞洲局勢。
日本的地位已今非昔比。美國人自從尼克鬆宣布與西方工業大國實行“夥伴關係”以來,已多次表示要日本承擔更多義務。現在,日本人認識到這是他們重返國際舞台的契機了。
因此,首要的任務是與反蘇的其他鄰國締結和平友好條約。
於是,日本人向中國政府伸出了和平的手。
1978年1月,日本園田外相訪蘇,沒取得絲毫實質性的成果。日蘇外長定期協商宣告結束,北方領土問題仍無以解決。更有甚者,蘇聯任意在國後、擇捉島建立軍事基地,蘇聯的飛機軍艦頻繁地出沒於日本周圍海域。
日本深深感到來自蘇聯的威脅。
1978年,簽訂《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的時機成熟了。日本國外相園田直於8月8日啟程訪華。8月12日,中日兩國外長在莊嚴的人民大會堂簽署了《中日和平友好條約》。
“中日之間的木橋變成了鐵橋”。
中華人民共和國副總理鄧小平應邀東渡扶桑,互換批準書,在鐵橋上“瀟灑走一回”。
小平一大步,跨越曆史近百年。
1978年10月22日。
下午4點20分,秋陽偏西的時候,東京羽田機場,晴空萬裏,陽光普照。
一架尾翼上漆有紅五星、銀翼上寫著《中日友好》的三叉戟軍用專機出現在機場上翹首以待的日本人們的視野中。
飛機輕盈、敏捷而又不失穩健,徐徐停在22號停機坪。
機艙內的老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的思緒也隨著飛機的起落而翻騰。作為新中國第一位訪日的最高領導人,回顧起中日關係的風雨曆程,他不禁感慨萬千。但前途畢竟是光明的,他凝重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整理整理著裝,清理清理思緒,一掃臉上旅途的倦意,他準備著與日本朋友會麵。
到機場迎接的是園田外相。一向穩重的園田外相,那天卻給了大家一個大大的驚奇。
按計劃,園田外相應在舷梯下迎接來賓。
舷梯停靠後,早已等候在機場的園田外相突然改變原計劃,以禮賓官猝不及防的速度急步奔入了機艙。
麵對園田外相的破格歡迎儀式,鄧小平表現出異常的冷靜。沒等園田外相開口,他就滿臉笑容地握著對方的手說:“我還是來了嘛!”好象是老朋友多年前早就有約。
“您給我們帶來了難得的豔陽天。”園田外相巧妙地用一雙關語表達了日本人民的歡迎之情。
原來,8月8日,園田外相為締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而飛抵北京。專機抵達北京時,幹旱的中國北方卻突然下起雨來。渾身濕透的黃華外長意味深長地對園田說:
“你給我們帶了雨來,太感謝了”。
一個是久旱逢甘雨,一個是久雨逢天晴。
敏銳的鄧小平聽後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跟著園田直步出機艙。
身著黑色中山裝,皮膚黝黑的鄧小平步履矯健,精神矍鑠,看上去非常健康。
在十九響禮炮聲中,鄧副總理大步邁向了紅地毯。
這一步,是曆史性的一步。近百年來中日關係的恩恩怨怨,戰戰和和,在第一位訪日的中國高層領導人的腳下走入了曆史;這一步,是開拓性的一步,近兩千年中日的友好,在鄧小平的腳下,重新走向未來。
曆史性的時刻
鄧小平作為第一位中國國家最高領導人來日本訪問,終於實現了周恩來的遺願。整個日本沉浸在友好的氣氛中,國際輿論也不甘落後地對鄧氏此舉作出了積極反應:
東南亞報紙重視鄧副總理的訪日,認為“是亞洲劃時代的一大盛事。”新加坡《南洋商報》發表社論說:鄧副總理訪日“標誌著中日關係的轉折點”。法國報紙遍登鄧副總理訪日的消息,《震旦報》、《解放報》和《晨報》還刊登了照片。《世界報》認為,鄧副總理的訪日是一次曆史性的訪問。《費加羅報》在一篇文章中說,這次訪問使十億人的希望成為現實《自由夏朗德報》寫道:佩雷菲特寫過一本名為《中國覺醒》的書,現在他應當寫第二本書了,這本書的書名應為《當中日會晤之際》。
天皇和首相謹小慎微,生怕中國就戰爭問題問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小平一語,感動得他們直表歉意。
交換條約批準書
10月23日上午,幾天來東京陰沉沉的天空突然放晴,秋日的陽光灑滿大地。今天,是鄧小平與日本政府交換條約批準書的日子,天公也很作美。
中日和平友好條約批準書互換儀式將在日本首相福田官邸舉行。鄧小平在10點左右就前往首相官邸,首先對福田進行禮節性的拜訪。
即將見麵的是一位為中日友好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是一位成熟老練的政治家。福田首相從60年代起便已成為爭奪自民黨總裁和內閣首相的實力人物,直到70年代後期,才以古稀之軀執掌政權。在就任首相後,他立即宣布締結日中和平友好條約是內閣的對外方針,並派園田外相來華簽訂了和平友好條約。
初次會晤將會是一種怎樣的情形?針鋒相對?抑或生疏尷尬?鄧小平似乎胸有成竹,信步走入福田官邸。
“我們又見麵了,”早在一樓等待的福田對鄧小平不無感慨地說。“我們對於華國鋒主席、鄧小平副總理下決心締結日中條約表示敬佩。”
經翻譯介紹,這一樓原來是吸煙室。鄧小平知道福田是有意如此安排,因為鄧小平的吸煙量是有名的。鄧小平領會地微微一笑,與福田首相肩並肩地走到二樓首相辦公室。
寒暄過後,他從口袋裏掏出“熊貓”牌香煙,給在座的先生們每人一支。這煙雖不是什麼名煙,但因為是高貴的客人所贈,先生們都接了過去。俗話說“上煙好講話”。果然,這樣一來,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多年來一直希望訪問東京,這一天終於到來了。早就想認識福田首相,這個願望實現了,我感到高興。”鄧小平首先對日本的邀請表示感謝,並邀請福田首相方便時訪問中國。
緊接下來的便是這一天的主要活動安排——交換條約批準書。
中國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和日本首相福田在歡迎曲悠揚的節奏聲中,踏上了會場的大紅地毯。
兩國國歌奏完之後,中國外交部長黃華和日本外相園田直分別代表本國政府在《中日和平友好條約》批準書上簽字。10時45分,這個曆史性的時刻,兩位外長互換了條約批準書,《中日和平友好條約》從此生效。激動萬分的兩位外長,緊緊握手。
來之不易的握手!
從1895年到1945年,日本人打了中國人半個世紀。
僅僅80年前那個條約,那個《馬關條約》,就曾給了清政府垂死前的一擊。
當李鴻章顫顫微微地拿起毛筆在日本人單方麵擬好,不允更改一字的《馬關條約》上簽字時,日本人傲慢而輕蔑地微笑著。
他們得到了朝鮮、中國台灣、遼東半島;2萬萬兩白銀;沙市、重慶、蘇州、杭州口岸的優先權……
條約簽完了,他們沒有握手,因為中國是戰敗國。
日本人在亞洲繼續放火、吞地,燒、殺、搶、掠。
當列寧寫完《亞洲的覺醒》時,他的預言已在逐步證實。曆史的車輪轉了一圈。1945年,大日本帝國的末日到了。當年7月26日,中、美、英三國促令日本投降的《波茨坦公告》發表,其中第八條規定:“開羅宣言之條件必將實施,而日本之主權必將限於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國及吾人所決定其他小島之內。”
“太陽帝國”象個吹得過漲的氣球,炸得隻剩下碎片。
戰後日本,洗心革麵,埋頭搞經濟。70年代後半期,日本的國民生產總值突破1萬億美元,人均6000美元,躍居世界第15位。黃金外彙儲備達300多億美元,列世界第二位。現在,它要以一種全新的姿態返回國際政治舞台。當時,在蘇美爭霸的框架內,日本隻能選擇一方。日美50年代以來的安全保障體製也決定了日本隻能跟從美國一方。何況,蘇聯還占著日本的北方四島呢。
在確立了盟友和敵手之後,剩下的事就是擴大盟友和親盟友的集團了。它首先考慮到了在它的西海岸那邊,有一個正在發展的大國——中國。於是,談判條約的事就成了。
園田直和黃華握手的時候,他們一定想到了兩國關係數千年發展的酸甜苦辣。現在,它們將在全新的起跑線上向著另外一個數千年奔跑去。
國際輿論對中日條約的締結作出了積極反應:
新加坡總理李光耀說,日中條約可能改變亞洲的力量對比。泰國外交官認為,條約對超級大國在這個地區的力量是個抗衡。印度尼西亞外交部長庫蘇馬阿馬查說,印度尼西亞將把這項條約作為現實來接受並開始使自己適應這種新局麵。巴基斯坦《黎明報》認為,這一條約“定會成為遠東國際政治關係中的一個重大的裏程碑。”
反對霸權主義,是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的核心。要和平友好,謀求亞洲太平洋地區和世界的和平與安全,不反霸是不行的。這一反霸原則得到許多國家輿論的讚賞、同情和支持。
泰國《新中原報》發表社論指出:“中日條約的生效,最主要的是標誌著中日兩國將在反對霸權主義、維護亞洲以至世界和平方麵攜手合作。這是愛好和平的亞洲和世界人民所歡迎的。”馬來西亞《光華日報》的社論說我們相信除了霸權主義的蘇聯之外,亞洲無論是大小國家,都歡呼中日關係的進一步加強。“蘇聯心懷不軌,是昭然若揭的,它不願看到亞洲國家的和平與穩定,明顯的是蘇聯鼓勵越南排華。”華盛頓郵報》社論認為,中日條約的生效、“使東亞和整個太平洋地區趨於穩定”這是美國值得重視的戰後世界政治中的重大轉折之一。
交換批準書後,福由首相端起斟滿了香檳酒的酒杯,率先祝酒:“為華國鋒總理閣下的健康幹杯!”
“為天皇陛下,為福田首相閣下,為日本朋友們的健康幹杯!”鄧小平也馬上推開座椅,舉杯走到右邊的福田麵前祝願:“中日和平友好條約》是1972年,《中日聯合聲明》和中日邦交正常化的繼續和發展,它為兩國的睦鄰友好關係奠定了更加牢固的基礎。中日兩國人民要友好、要團結,中日兩國要和睦、要合作,這是十多億中日人民的共同願望,也是曆史發展的潮流……”
鄧小平的講話贏得了熱烈的掌聲。在掌聲中,鄧小平放下酒杯,與福田首相擁抱。
擁抱!這是中國外交儀式上少有的動作,這個動作本身是西方外交的傳統。外交場合的一舉一動,都包含著深刻的含義,鄧小平是要借此向世界表明:中國在走向開放,中國外交在走向現代化。
鄧小平這個極富外交禮儀的動作,弄得素有“外交家”之稱的福田首相措手不及,十分狼狽。本來已爛熟於心的禮儀,突然顯得陌生了,動作也僵硬起來。這不能不使他忠實的外相園田提起了心,嗄然中斷與我國外長黃華的談話。然而,更令園田外相目瞪口呆的是,鄧小平在與福田首相擁抱後,隨即走過來與他擁抱。這一次,他的動作似乎比福田更僵硬了。
天皇謝罪
舉行完條約批準書互換儀式後,鄧小平下一步便是拜會日本人民心中神聖的象征——天皇。
天皇製是日本政治製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完備的古代封建專製主義天皇製是在“大化革新”時期仿照“大唐帝國”的律令製度而建立和健全起來的。近代日本天皇製主要是模仿歐洲德國的君主製。明治憲法規定:“天皇為國家之首,總攬統治權”,“天皇神聖不可侵犯”。
這種日本式的天皇獨裁製度,隨著資本主義固有矛盾的發展,逐步走上了軍國主義的道路。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1904年日俄戰爭;1931年“9·18”事變;1937年發動了全麵侵華戰爭。
美國在戰後把日本天皇的地位從“元首”改為象征,新憲法中規定:“天皇是日本國的象征,其地位以擁有主權的全體國民的意誌為依據。”但天皇對全麵侵華戰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中國曾在《中日聯合聲明》中主動提出放棄向日本要求賠償的權利,但戰爭給兩國人民帶來的創傷卻難以愈合。
1972年,周恩來總理曾對日方人員將“侵華戰爭”說成“添了麻煩”而大為惱火,認為“田中首相講‘添了麻煩’這句話好象弄濕了過路女人的裙子,向人家道歉似的。”
鄧小平此次拜會天皇,將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麵,日方人員為此暗捏一把汗。雖然,鄧小平在互換批準書儀式後,曾舉杯祝賀天皇健康,顯示了中國領導人的大家風範。但日本人仍心存芥蒂,頗有顧慮。日本人畢竟是在裕仁天皇在位時發動的侵華戰爭呀。
23日鄧小平拜會天皇成了目光的焦點。
在皇宮正殿竹廳等候鄧小平一行的天皇和皇後,雖極富涵養,看起來很平靜,然而仔細看看,不難發現他們隱隱的究張情緒。
鄧小平終於來了。天皇平靜了一下緊張心情,伸出手去與鄧小平握手,說:“熱烈歡迎,能夠見到你們,很高興。”
鄧小平不亢不卑,麵帶微笑,望著這位發達國家的皇帝說:
“感謝貴國的邀請”。
“你在百忙之中不辭遠道到日本來,尤其是日中條約簽訂了,還交換了批準書,我非常高興。”天皇仍比較拘謹,象背書一樣地說。
“是的,意義非常深遠。出乎我們預料,兩國之間締結了這樣重要的條約,令人高興。”鄧小平頓了頓,接著又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們今後要積極向前看,從各個方麵建立和發展兩國的和平友好關係。”
這後半句話,是鄧小平深思熟慮後說出來的。他心裏清楚,天皇此時的心情是緊張的,他可能象做了虧心事那樣不安,這不利於深入交談,所以鄧小平說這話時鏗鏘有力,斬釘截鐵,因為這根本不是追查責任的時候。
鄧小平的話打破了談話的緊張氣氛,天皇好象鬆了口氣,話開始多起來。
“在兩國漫長的曆史上,雖然一度發生過不幸的事情,但正如您說的,那已是過去的事情,兩國之間締結了和平友好條約,這實在是件好事情。今後,兩國要永遠和平友好下去。”
這段話是天皇離開講稿講的。按日本政府的規定,天皇接見外賓時的講話稿都得經政府審批。講稿中原本沒有上麵一段話。
顯然天皇為鄧小平的誠摯所打動,他離開講稿講了上麵一段話,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是他間接表示謝罪之意。
“一點不錯,我讚成。”鄧小平頷首稱是。
皇宮裏環境幽雅,他們談笑風生,暢談友情。天皇陛下把一張簽名的照片和一對銀花瓶贈給鄧小平副總理。鄧小平回贈了一個畫著驢子的水墨畫卷和彩色的刺繡屏風。
這正如古語所雲:“來而不往非禮也。”
結束了對天皇的拜會,鄧小平又於當晚出席了福田首相在首相官邸舉行的盛大宴會。日本朋友真是熱情,鄧小平也是興趣盎然。《櫻花櫻花》、《洪湖水浪打浪》,悠揚的樂曲聲回蕩在大廳內,令人心曠神怡。
對著講稿,福田一字一句地念著。他首先回顧了日中兩國具有兩千年以上的友好交流的悠久曆史,然後說在漫長的曆史中,我們兩國交流關係的發展是無法分開的。到了本世紀,經曆了不幸關係的苦難。念到這裏,福田首相略顯激動,這樣便發生了一件和天皇會見鄧小平時相似的事情:福田離開講稿,加上自己的一句評語:這的確是遺憾的事情。
不愧自稱“外交家”,福田的話加得恰如其分,也許他的確感到有必要這樣說,也許為了繞開事前的審稿,他的講稿中沒有這句話。日方翻譯愣了一下,福田已繼續往下念了。
雖然日方翻譯沒有口譯成中文,但中方翻譯已經低頭向鄧小平作了解釋。鄧點點頭。這句話在次日的《人民日報》上登了出來。後來,當記者問及福田首相此事時,福田隻是說:“因原稿字小,有三處不能讀”。可見,在日本,要名正言順地承認侵略責任,實非易事,也許政府官員願意承認,但阻礙太大了。
“中日友好源遠流長。我們兩國之間雖然有過一段不幸的往事,但是,在中日兩千年友好交往的曆史長河中,這畢竟隻是短暫的一瞬。”鄧小平也感慨地說,“中日兩國盡管社會製度不同,但是兩國應該且完全可以和平友好相處。”
燈火輝煌的官邸洋溢著熱烈友好的氣氛。
鄧小平時年74歲,看上去不乏慈父般的情懷。在宴會結束後,他去觀看日本財團法人“才能教育研究會”組織的兒童小提琴表演。鄧爺爺的到來,使得日本小朋友們異常興奮,表演得十分認真。鄧小平也看得津津有味,十分樂意地與小朋友們合影留念。
25日上午,鄧小平與福田再次相會在首相官邸的吸煙室。兩人如同老朋友,氣氛輕鬆和諧。
鄧小平已與日本人連續舉行了三天會談,絲毫不覺疲倦,福田頓生敬意,感歎地說:“您真是一位超人,一點倦色也沒有。”
“我多次說過,高興時就不覺得疲倦。”鄧小平笑著說,一臉老當益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