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高貴鄉公正元元年(甲戌,公元254年)
[1]春,二月,殺中書令李豐。初,豐年十七、八,已有清名,海內翕然稱之。其父太仆恢不願其然,敕使閉門斷客。曹爽專政,司馬懿稱疾不出,豐為尚書仆射,依違二公間,故不與爽同誅,豐子韜,以選尚齊長公主。司馬師秉政,以豐為中書令。是時,太常夏侯玄有天下重名,以曹爽親,不得在勢任,居常怏怏;張緝以後父去郡家居,亦不得意:豐皆與之親善。師雖擢用豐,豐私心常在玄。豐在中書二歲,帝數召豐與語,不知所說。師知其議己,請豐相見以詰豐,豐不以實告;師怒,以刀鈈築殺之,送屍付廷尉,遂收豐子韜及夏侯玄、張緝等皆下廷尉,鍾毓按治,雲:“豐與橫門監蘇鑠、永寧署令樂敦,冗從仆射劉賢等謀曰:‘拜貴人日,諸營兵皆屯門,陛下臨軒,因此同奉陛下,將群僚人兵,就誅大將軍;陛下儻不從人,便當劫將去耳。’”又雲:“謀以玄為大將軍,緝為車騎將軍;玄、輯皆知其謀。”庚戍,誅韜、玄、緝、鑠、敦、賢,皆夷三族。
[1]春季,二月,魏國殺中書令李豐。當初,李豐十七八歲時,已經頗有清雅之名,海內人士交口稱譽。他的父親太仆李恢不願讓他這樣,所以就令他閉門謝客,不與人往來。曹爽獨攬朝政時,司馬懿稱病不出,當時李豐任尚書仆射,就在曹爽、司馬懿二人之中周旋反覆,因此沒有與曹爽一起被誅殺。李豐的兒子李韜,被選中娶齊長公主為妻。司馬師主持朝政時,任命李豐為中書令。當時,太常夏侯玄在天下極有威望,但因為與曹爽是親戚,不能擔任有權勢的職位,平時常常怏怏不樂;張緝因為是皇後之父而免去郡守閑居在家,他也很不得意;李豐與夏侯玄和張緝關係十分親密。司馬師雖然提拔了李豐,但李豐心裏更為看重夏侯玄。李豐擔任中書令的兩年中,皇帝多次召見李豐一起交談,但不知說些什麼。司馬師知道他們是在議論自己,所以請李豐來相見,向他詢問,但李豐卻不以實言相告;司馬師勃然大怒,就用刀把上的鐵環捶死了李豐,把屍體送交廷尉,接送又逮捕了李豐之子李韜和夏侯玄、張緝等人,都送交廷尉收監。鍾毓負責審訊治獄,他說:“李豐與黃門監蘇鑠、永寧宮署令樂敦,冗從仆射劉賢等人陰謀策劃說:‘拜貴人的那天,各營的兵力都把守在宮門口,陛下臨近前廊時,借此機會共同侍奉陛下,再率領眾官兵士,近前去誅殺大將軍;陛下如果不聽從,就要挾持著他離開。’”又說:“他們陰謀商定以夏侯玄為大將軍,張緝為驃騎將軍;夏侯玄、張緝都知道這個陰謀。”庚戌(二十二日),誅殺李韜、夏侯玄、張緝、蘇鑠、樂敦、李賢等人,並誅滅三族。
夏侯霸之入蜀也,邀玄欲與之俱,玄不從。及司馬懿薨,中領軍高陽許允謂玄曰:“無複憂矣1玄歎曰:“士宗,卿何不見事乎!此人猶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子元、子上不吾容也。”及下獄,玄不肯下辭,鍾毓自臨治之。玄正色責毓曰:“吾當何罪!卿為令史責人也,卿便為吾作1毓以玄名士,節高,不可屈,而獄當竟,夜為作辭,令與事相附,流涕以示玄;玄視,頷之而已。及就東市,顏色不變,舉動自若。
夏侯霸投奔蜀國時,曾邀請夏侯玄和他一同去,但夏侯玄沒有聽從。等司馬懿去世,中領軍高陽人許允對夏侯玄說:“以後不用再憂慮了。”夏侯玄歎道:“士宗啊,你怎麼不明事理呢?司馬懿還是能把我作為世代交好的少年來對待我,而司馬師、司馬昭就不會容我了。”入獄之後,夏侯玄不肯招供,鍾毓親自去處理。夏侯玄表情嚴肅地斥責鍾毓說:“我有什麼罪!你身為公府令史親自來責問我,那你就替我寫1鍾毓認為夏侯玄是名士,誌節清高,不可屈服,但案子要了結,於是連夜為他寫了供狀,使與所查察之事相符合,然後流著眼淚給夏侯玄看;夏侯玄看後,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而已。等到推到東市斬首,他仍然臉不變色,舉動自如。
李豐弟翼,為兗州刺史,司馬師遣使收之。翼妻荀氏謂翼曰:“中書事發,可及詔書未至赴吳,何為坐取死亡!左右可同赴水火者為誰?”翼思未答,妻曰:“君在大州,不知可與同死生者,雖去亦不免1翼曰:“二兒小,吾不去,今但從坐身死耳,二兒必免。”乃止,死。
李豐的弟弟李翼是兗州刺史,司馬師派人去逮捕他。李翼的妻子荀氏對他說:“中書令出了事,你可在詔書未到之前跑到吳國去,為什麼要坐著等死!你的左右有誰能與你一起赴湯蹈火?”李翼想了想沒有回答,他妻子說:“你身在大州,卻不知有誰能與代同生共死,你雖然離去也不免一死1李翼說:“兩個兒子還小,我不能走,如今隻是我一人受牽連而死,兩個兒子必能獲免。”終於沒有逃走,被殺而死。
初,李恢與尚書仆射杜畿及東安太守郭智善,智子衝,有內實而無外觀,州裏弗稱也。衝嚐與李豐俱見畿,既退,畿歎曰:“孝懿無子;非徒無子,殆將無家。君謀為不死也,其子足繼其業。”時人皆以畿為誤,及豐死,衝為代郡太守,卒繼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