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聲震四野(1 / 3)

日光之下,隻看見這兩條人影,發髻蓬亂,衣衫不整,似是頗為焦急潦倒,隻有身上的一襲杏黃長衫,猶在日光中閃爍著奪目的鮮豔之色,卻正是那萬妙真君的弟子鐵達人與石平。

卓長卿身形方動,便瞥見這兩人的衣冠麵容,腳步立刻為之一頓。隻見他兩人如飛地在自己身側掠過,望也不望自己一眼,筆直掠到溫瑾身前。溫瑾秋波轉處,冷冷一笑,緩緩道:“做完了麼?”

鐵達人、石平胸膛急劇地起伏了半晌,方自齊聲答道:“做完了。”

溫瑾一手輕撫雲鬢,突地目光一凜,冷冷道:“什麼事做完了?”

鐵達人、石平齊地一愕,悄悄對望一眼。兩人目光相對,個個張口結舌,呆呆地愕了半晌,鐵達人幹咳一聲,期艾著道:“我……我……”

石平抽進一口長氣,訥訥地接口道:“我們已……已……”

這兩人雖然手黑心辣,無仁無義,但畢竟還是無法將弑師的惡行說出口來。

溫瑾冷笑一聲,微擰纖腰,轉過身去,再也不望他兩人一眼,輕蔑不屑之意,現於辭色,緩緩道:“長卿,我們走吧!”

鐵達人、石平麵色齊地一變,大喝一聲:“溫姑娘!”

一左一右,掠到溫瑾身側,齊地喝道:“溫姑娘慢走!”

溫瑾麵容一整,冷冷說道:“我與你兩人素不相識,你兩人這般的糾纏於我,難道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她自幼與那名滿天下的女魔頭紅衣娘娘生長,言語之中,便自也染上許多溫如玉那般冷削森寒的意味,此刻一個字一個字說將出來,當真是字字有如利箭,箭箭射入鐵、石兩人心中。

卓長卿一步掠回,目光動處,見到這兩人麵額之上,冷汗涔涔落下,心中突覺不忍,而長歎一聲,道:“你兩人可是要尋那溫如玉為你等解去七絕重手麼?”

鐵達人、石平目光一亮,連忙答道:“正是,如蒙閣下指教,此恩此德,永不敢忘。”

卓長卿緩緩轉過目光。他實在不願見到這兩人此刻這種卑賤之態,長歎一聲,緩緩道:“溫如玉此刻到哪裏去了,我實在不知道!”

語聲未了,鐵、石兩人麵容又自變得一片慘白,目光中滿露哀求乞憐之意,伸出顫抖的手掌,一抹麵上汗珠,顫聲道:“閣下雖不知道,難道溫姑娘也不知道麼?”

溫瑾柳眉一揚,沉聲道:“我縱然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們。像你們這種人,世上多一個不如少一個的好。”

纖腰一扭,再次轉過身去,緩緩道:“長卿,我們還不走麼?”

卓長卿暗歎一聲,轉目望去,隻見鐵、石兩人,垂手而立,麵上突然現出一陣憤激之色,雙手一陣緊握,但瞬間又平複,一左一右,再次掠到溫瑾麵前。鐵達人一扯石平的衣襟,顫聲道:“溫姑娘,我兩人雖有不端之行,但卻是奉了令師之命……溫姑娘,我兩人與你無冤無仇,難道你就忍心令我兩人就這樣……”

他語聲顫抖,神態卑賤,縱是乞丐求食,嬰兒索乳,也比不上他此刻神情之萬一,哪裏還有半分他平日那般倨驕高傲之態?說到後來,更是聲淚齊下,幾乎跪了下去。

卓長卿見到這般情況,心中既覺輕蔑,又覺不忍,長歎一聲,緩緩接口道:“生命當真是這般可貴麼?”

鐵達人語聲一頓,呆了一呆。卓長卿接口又道:“生命固是可貴,但你兩人可知道,世上也並非全無更比生命可貴之物。你兩人昂藏七尺,此刻卻做出這種神態,心裏是否覺得難受?”

鐵達人呆了半晌,垂首道:“好死不如歹活,此話由來已久。我們年紀還輕,實在不願……實在不願……”

石平截口道:“閣下年紀與我等相若,正是大好年華,若是閣下也一樣遇著我等此刻所遇之事,隻怕……”

垂下頭去,不住咳嗽。

卓長卿劍眉一軒,朗聲道:“生固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兩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耳!”

語聲一頓,突然想到這兩人自孩提之時,便被尹凡收養,平日耳濡目染,盡是不仁不義之事,若想這兩人了解這種聖賢之言,豈是一時能以做到之事?正是:“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性乃遷……”這兩人有今日卑賤之態,實在也不能完全怪得了他們。

要知道卓長卿麵冷心慈,生性寬厚,一生行事,為己著想得少,為人著想得多,此刻一念至此,不禁歎道:“溫如玉此刻是在何處,我與溫姑娘俱不知道。但今夜她卻定要到昨夜那廟堂之中,與我兩人相會,你等不妨先去等她!”

溫瑾冷笑一聲,目光望向天上,緩緩道:“其實以這兩人的為人,還不如讓他們死了的好。”

卓長卿幹咳一聲,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忍住,揮手道:“你兩人還不去麼?”

目光一抬,卻見鐵、石兩人,竟是狠狠地望著溫瑾,目光中滿含怨毒之意,良久良久,才自轉過身來,麵向卓長卿抱拳一揖,沉聲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見有期!”

兩人唰地擰腰掠去。溫瑾望著他兩人的身影,恨聲說道:“若依著我的性子,真不如叫這兩人死了的好。”

卓長卿一整麵容,緩緩說道:“人之初,性本善,世上惡人多因環境使然,再無一人生來便想為匪為盜的。能使一惡人改過向善,更勝過誅一惡人多多。瑾兒,為人立身處世,總該處處以仁厚為懷。這樣的話,你以後不要說了。”

溫瑾麵頰一紅,緩緩垂下頭去。她一生嬌縱,幾曾受人責備?但此刻聽了卓長卿的言語,卻連半句辯駁之言也說不出口。

一陣山風,吹起了她鬢邊的亂發。她突然覺得一隻寬大溫暖的手掌,在輕輕整理著她被風吹亂了的發絲,又似乎在輕輕整理著她心中紊亂的思緒,於是她終於又倒向他寬闊的胸膛,去享受今夜暴風雨前片刻的寧靜。

然而暴風雨前的臨安,卻並沒有片刻寧靜。隨著時日之既去,臨安城中的武林群豪,人人心中都在焦急地暗中自念:“距離天目之會,隻有兩三天了,兩三天了……”

這兩三天的時間,在人們心中,卻都似不可比擬的漫長。

久已喧勝人口的天目之會,在人們心中,就仿佛是魔術師手中黑巾下的秘密,他們都在期待著這黑巾的揭開。這心境的確是令人難以描述,隻有思春的怨婦等候夫婿歸來時的心情,差可比擬萬一。

從四麵潮水般湧來的武林豪士,也越來越多。慷慨多金的豪士們,造成了臨安城畸形的繁華,城開不夜,笙歌處處,甚至連鄰縣的掘金娘子,也穿上她們珍藏的衣衫,趕集似的趕到臨安城來。

淩晨,青石板的大路,三五成群、把臂走過的是酒意尚未全消的遲歸人。花街柳巷中的婦人,頭上也多了些金飾,迎著初升的陽光,伸著嬌慵的懶腰,心中卻早已將昨夜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全部忘去。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聲沉悶的咳嗽,多臂神劍雲謙父子,精神抖擻地從徹夜未關的店門中大步走了出來,目光四下一掃,濃眉微微一皺,踏著青石路上的斜陽,走到他們慣去的茶屋。長日漫漫,如何消磨,確是難事。

遲歸的人雖多,早起的人卻也有不少,江湖中人們的優劣上下,在其間一目便可了然。多臂神劍一生行走江湖,俱是循規蹈矩,從未做過越軌之事,此刻漫步而行,對那般夜行遲歸人的點首寒暄,俱都隻作未聞,隻當未見。

一個雲鬢蓬亂,脂粉已殘的婦人,右手挽著發髻,左手扣著右襟,拖著金漆木屐,從一條斜巷中踏著碎步行出,匆忙地走入一家布店,又匆忙地行去,腋下卻已多了一方五色鮮豔的花絹,眉開眼笑地跑回小巷,於是小巷中的陰影,便又將她的歡笑與身影一齊吞沒。

生活在陰影中的人們,似乎都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歡樂,因為這些墮落的人,靈魂都已被煎熬得全然麻木,直到一天,年華既去,永不再來,他們麻木的靈魂,才會醒覺,可是--

那不是已經太遲了麼?

雲謙手捋長髯,沉重地歎息一聲,緩緩道:“日後回到蕪湖,你不妨去和那三班大捕郭開泰商量一下,叫他將蕪湖城中的花戶,盡力約束一下。”

仁義劍客雲中程眼觀鼻,鼻觀心地跟在他爹爹身後,恭聲道:“一回蕪湖,我便去辦此事,爹爹隻管放心好了。”

雲謙微喝一聲,又道:“自古以來,淫之一字,便為萬惡之首,不知消磨了多少青年人的雄心,大丈夫的豪氣,當真可怕得很,可怕得很。”

話聲頓處,轉身走入茶屋。店小二的殷勤,朋友們的寒暄,使得這剛直的老人嚴峻的麵容上,露出了朝陽般的笑容。

茶屋中一片笑聲人語。笑語人聲中,突然有陣陣叮咚聲響,自屋後傳來。雲謙濃眉一皺,揮手叫來堂倌,沉聲問道:“你這茶屋後房在做什麼?怎生這般喧亂?”

睡眼惺忪的堂倌,賠上一臉職業性的笑容,躬身說道:“回稟你老,後麵不是我們一家老板,請你老原諒則個!”

雲謙“哦”了一聲,卻又奇道:“後麵這家店鋪,卻又作何營生,怎的清晨便這般忙碌?”

堂倌伸手捂著嘴唇,壓下了一個將要發出的嗬欠,四顧一眼,緩緩道:“回稟你老,隔壁這家店做的可是喪氣生意,專做棺材。”

多臂神劍濃眉一軒,卻聽這堂倌接著又道:“他們這家店本來生意清淡得很,可是近些日子來可真算發了財啦,不但存貨全部賣光,新貨更是日日夜夜地趕著做。前麵三家那間本是做木器生意的,看著眼紅,前天也改行做起棺材來了。我隻怕他們做得太多了,賣不出去,他們卻說再過三四天,生意隻會越來越好。你說這些人可恨不可恨,隻巴望遠處到這裏來的人,都……都……都……”

他嘮嘮叨叨地說到這裏,突聽雲謙冷哼一聲,目光閃電般向他一掃。

他嚇得口中一連說了三個“都”字,伸手一掩嘴唇,隻見這老人利劍般的目光,仍在望著自己,直到另有客人進來,他才如逢大赦般大喝一聲:“客來!”轉身跑了。

一時之間,雲謙隻覺那叮咚之聲,震耳而來,越來越響,似乎將四下的人聲笑語,俱都一齊淹沒。

直到雲中程見了他爹爹的神態,猜到了爹爹的心事,幹咳一聲,亂以他語,多臂神劍雲謙方從沉思中醒來。

茶居兼售早膳,本是江南一帶通常風氣,但雲謙今日心事重重,哪有心情來用早點?方自略為動了幾箸,突地一陣奇異的語聲,自店外傳入,接著走入三個奇裝異服,又矮又胖的人來。

隻見這三人高矮如一,肥瘦相同,身上的裝束打扮,竟也是完全一模一樣,俱都穿著一襲奇色斑斕的彩衣,日影之下,閃閃生光,腰邊斜佩一口長劍,劍鞘滿綴珠寶,襯著他們的奇裝異服,更覺絢奇詭異,無與倫比。

這三人昂首闊步地行人店中,立刻吸引了店中所有人們的目光。

店夥既驚且怪又怕,卻又不得不上前招呼。哪知這三人不但裝束奇怪,所操言語,更是令人難懂,幾許周折,店夥方送上食物。這三人大吃大喝,箕踞而坐,竟將旁人俱都沒有放在眼中。

多臂神劍壯歲時走南闖北,遍遊天下,南北方言,雖不甚精,卻都能通,此刻與他愛子對望一眼,心中已有幾分猜到這三人的來路。

隻見麵街而坐的一人,一筷夾上一盆幹絲,齊地卷到口中,咀嚼幾下,突然一拍桌子,大聲道:“時衰鬼弄人,我哋好撞不撞,點會撞到嗰條靚仔,武功咁使得,唔係我見機得快呀,我把劍早就唔知飛去邊度啦!”

他說話的語聲雖大,四座之人,麵麵相覷,除了多臂神劍之外,卻再無一人能夠聽懂。

雲謙濃眉微皺,低語道:“此人似是來自海南一帶,說是遇見一個少年,武功絕高,若非他能隨機應變,掌中長劍都要被那少年震飛!”

語聲微頓,目光一轉,又自奇道:“這三人看來武功不弱,卻不知那少年是誰?難道……”

話猶未了,卻聽另一人已自接道:“細佬,咪吵得咁巴閉好嗎?人咁多,吵生曬作乜哇?”

雲中程目光中滿含詢問之意,向他爹爹望了一眼。雲謙含笑低語道:“人多耳雜,此人叫他兄弟不要亂吵。”

隻聽第三人道:“大佬,我聽佢自報姓名,晤知係唔係叫作卓長卿。呢條靚仔年紀輕輕,又無聲名,點解武功咁犀利呀?”

雲謙濃眉一揚,沉聲道:“此三人所遇少年,果然便是長卿賢侄,不知他此刻在哪裏?”

隻聽最先發話之人突地冷笑一聲,道:“武功犀利又有乜用,一陣間佢如果撞著山上嗰班友仔,咪係一樣要倒黴,隻怕連屍骨都無人收呢!”

雲中程見到這三人奇異的形狀,聽到這三人奇異的言語,心中不由自主地大生好奇之心,方待再問他爹爹這三人此刻所說之語是何意思,哪知雲謙突地低叱一聲,道:“走!”匆匆拋下一錠碎銀,長身離桌而去。

雲中程既驚又奇,愕了一愕,跟在雲謙身後,奔出店外。

隻見雲謙銀須飄動,大步而行,三腳兩步,走到街口,一腳跨上一輛停在街邊的馬車,連叱快走。

馬車夫亦是驚奇交集。雲謙又自掏出一錠銀子,塞進他的手掌,沉聲道:“天目山去!”

燦耀的白銀,封住了馬車夫的嘴,也壓下了他的驚奇之心,等到雲中程趕到車上,車馬已自啟行,片刻便駛出城外。

雲中程側目望去,隻見他爹爹麵色凝重,濃眉深皺,心中納悶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方才那人說的究竟是什麼?怎會令爹爹如此驚慌?”

雲謙長歎一聲道:“你長卿弟孤身闖入虎穴,隻怕有險。唉,卓大哥對我恩深如海,我若不能為他保全後代,焉有顏麵見故人於地下?”

雲中程劍眉皺處,不再言語。隻聽車聲轆轆,蹄聲得得,車馬趲行甚急,雲中程雖已成家立業,且已名動江湖,但在嚴父之前,卻仍不敢多言。探首自車窗外望,突然驚喚一聲,脫口道:“光天化日之下,怎的有如此多夜行人在道路之上行走?”

雲謙目光動處,隻見數十個黑衣勁裝、滿身夜行衣服的大漢,沿著官道之旁,一個接著一個,默然而行,麵上既不快樂,也不憂鬱,不禁微皺濃眉,詫聲說道:“這些漢子定是某一幫派門下……”

車行甚急,說話之間,已將那一行幾達十數丈的行列走過,突地瞥見行列之尾,一架鬆木架成的搭床之上,僵臥著一個幹枯瘦小的黑衣人,麵目依稀望去,竟似喬遷,不禁失聲道:“喬遷!”

伸手一推車門,唰地掠下車去。雲中程低叱一聲:“停車!”

隨之掠下。

雲謙微一起落,便已追及抬床而行的大漢,口中厲叱一聲,一把扯著他的後襟。那大漢大驚之下,轉首喝道:“朋友,你這是幹什麼?”

雲謙從來血性過人,一生行事,俱都稍嫌莽撞,臨到老來,卻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此刻一眼瞥見喬遷全身僵木,麵如金紙,似是受了極重的內傷,心中但覺一股怒氣上湧,厲叱道:“誰是你的朋友!”

手腕一抖,那大漢雖然身強力壯,卻怎禁得起這般武林高手慍怒之下的腕力,手腕一鬆,驚呼了一聲,仰天倒下。

這一聲驚呼,立刻由行列之尾,傳到行列之頭。那大漢雖已仰天跌倒,但卻未受傷,雙肘一挺,挺腰立起,怒目圓睜,忽然一掌,向雲謙麵門擊去,但拳到中途,耳邊隻聽一聲厲叱:“鼠輩你敢!”

肋下突地一麻,全身力氣,俱都消失無影,竟又撲地跌倒。

本自有如長蛇般的一條行列,列首已向後圈了回來,刹那之間,便已將雲氏父子圍在核心。雲謙沉聲道:“中程,你且先看看喬大哥的傷勢。”

突然轉身過來,厲叱:“你等是何人門下?”

這一聲厲叱,直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圍在四周的數十個黑衣大漢,竟都被他的氣度所懾,再無一人敢踏前一步。

多臂神劍雙臂斜分,雙拳緊握,目光如電,須發皆張,睥睨四顧一眼,心中豪情頓生,似乎又回複到多年前叱吒江湖的情況。要知雲謙近年雖已閉門家居,但武功卻未嚐一日拋下,正是老驥伏櫪,其誌仍在千裏,此刻見到這班漢子的畏縮之態,憶及自己當年的英風豪氣,不禁縱聲狂笑起來。

突見黑衣漢子叢中,挺胸走出一條大漢。雲謙笑聲倏頓,目光一凜,向前連踏三步,厲聲道:“你等是何人門下,難道連老夫都不認識麼?”

目光一轉,不等那漢子接口,又道:“喬遷身中何傷,被何許人所傷,快些據實說來,否則……哼!哼!”

“否則”兩字出口之後,他隻覺下麵之言語,若是說得太過狠辣,便失了身份,若是說得太過平常,又不足以令人懾怕。心念數轉,隻得以兩聲冷哼,結束了自己的話。

哪知那漢子身軀挺得筆直,微微抱拳一禮,朗聲說道:“在下唐義,老前輩高姓大名,在下不敢動問,但想請問一句,老前輩與這喬遷究竟有何關係?”

多臂神劍濃眉一軒,沉聲喝道:“喬遷乃以父執輩尊我,老夫亦以子侄般照顧他。喬遷此番身受重傷……”

唐義突然驚呼一聲,接口說道:“老前輩可是人稱多臂神劍的雲大俠?”

雲謙反而一呆,沉吟半晌,方道:“你怎會認得老夫!”

唐義肅然道:“蕪湖雲門,父子雙俠,名滿天下。在下雖然愚昧,但見了老前輩的神態,聽了老前輩的言語,亦可猜出幾分。”

雲謙鼻中“嗯”了一聲,突又問道:“你是何人門下,你叫什麼?”

唐義心中暗道:“多臂神劍當真老了,我方才自報姓名,他此刻卻已忘記。”

但口中卻肅然道:“在下唐義,乃蜀中唐氏門人!”

雲謙濃眉一陣聳動,詫然道:“蜀中唐門?你便是唐三環門下?”

語聲微頓,皺眉又道:“據老夫所知,喬遷與蜀中唐門毫無瓜葛,怎會重傷在你等手下?”

唐義俯首,沉吟半晌,突然仰首道:“老前輩俠義為懷,每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是以對喬遷之為人,或尚不甚了然。”

雲謙冷哼一聲道:“說下去!”

唐義又自沉吟半晌,方道:“若是別人相問在下,在下也許不會說出實情。但老前輩俠義之名,名滿天下,在下因仰慕已久,是以晚輩才肯說出此中真相。”

雲謙軒眉道:“難道此事之中,還有什麼隱秘不成?”

唐義恭聲道:“喬遷實非我弟兄所傷。老前輩當可看出以我兄弟的武功,實不能傷得了他。”

雲謙厲聲道:“傷他之人是誰?”

唐義深深吸進一口氣,舉目望向天上。此刻日已是中天,萬道金光,映得大地燦爛輝煌,他雙眉一揚,朗聲道:“此人名叫太陽君子。”

多臂神劍詫聲問道:“太陽君子?”

他一生闖蕩武林,卻從未聽過如此奇異的名號,當下既奇且怪,接口道:“武林中何來如此一號人物?”

唐義朗聲道:“此人雖然年輕,但不僅武功高絕,行事為人,更是大仁大義。據小可所知,武林中除卻此人之外,再難有人能當得起‘太陽君子’四字!”

雲謙道:“此人是何姓名?”

唐義朗聲道:“此人姓卓,名……”

雲謙接口道:“卓長卿?”

唐義揚眉奇道:“正是。老前輩難道也認得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