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報副刊的編輯來約稿,樂文自己拿不出稿子,順手就將橙子的幾篇散文給了,沒想省報很快刊發出來,還配了評論,說作者是一位新秀,文筆細膩溫婉,才思敏捷,字裏行間透露出對生活獨特的品味。接到樣報的當天,橙子便打電話給樂文,很是高興地說:“謝謝樂老師,我真是沒想到。”樂文自己並不看報紙,橙子打完電話,他到報刊廳買來一份,一讀,差點失聲尖叫起來。這種文章,粗看是文章,細一品,就發現抄襲和模仿的痕跡很重,而且盡是些小女人的呻吟。無非是傷呀痛呀,一次橋邊的豔遇,怦然心動,過後卻發現對方隻不過也是心中的一個舊影子等等。這種東西若放在幾年前,多少還能給人一閱讀上的新奇,如今泛濫得如同性病,到處都充斥著這種小女人的小情調。都怪他,到現在他還沒幫橙子認認真真看過一篇文章,那麼草率地就交到編輯手上。樂文正想打電話給編輯,剩下的那幾篇可千萬別發出去,就聽有呯呯的敲門聲,開門一看,橙子一臉喜色地站在門外。
橙子是專程來感謝樂文的,順帶著又帶了些稿子,說是有家晚報的編輯打電話跟她約稿。樂文暗自一驚,這速度也太快了吧,省報刊出才幾天,晚報便聞風而動,莫非他們真把橙子當成了新秀?不過嘴上卻說:“祝賀你呀,大作終於問世了。”橙子頭一歪:“樂老師拿我取笑哩。”“哪敢。”樂文邊倒水邊說。
家裏突然來了女客人,空氣都跟著新鮮起來,這個家實在是太悶了,真需要橙子這樣的青春靚女來給新鮮一下。橙子的造訪雖說意外,樂文心裏卻還是很高興,畢竟,又有一個青春女人活躍在他身邊了。
今天的橙子打扮得格外鮮亮,帶足了風情。跟陽光那次相比,整個像是換了一個人,舉手投足非但不帶半分拘謹,甚至能稱得上風情萬種。不好意思,樂文總愛用風情萬種這個詞來形容女人,他一向覺得,每個女人都是有風情的,隻不過風情展露的程度不一罷了。當然,司雪除外。司雪在樂文眼裏,除了一身的官僚霸氣之外,真是看不到別的。兩人聊了一會,樂文的心便開始蕩漾。樂文就這毛病,很壞,見不得漂亮女人,尤其青春靚麗又暗含風情的。這段日子,他跟司雪的關係很是吃緊,司雪因為紅河大橋的事,整個人就像是秋天的烏雲,壓得樂文心裏烏黑一片。這陣麵對陽光鮮亮的橙子,樂文就禁不住心猿意馬了。
橙子還是一口一個樂老師,絲毫不戒備樂文的目光。她說:“樂老師,真是感謝你去了陽光,若不是遇見你,我還不知要在那裏奮鬥多少年哩。”樂文明明知道這話酸牙,還是笑著說:“是你自己的作品好,我不過幫著推薦了一下。”
“哪啊,樂老師,他們都說,沒有你,我就是再寫十年,也不見得能上省報。”這倒是實話,省報不比其他報紙,副刊發稿是很嚴格的,就連劉征,發一篇都還很吃力。樂文嘿嘿一笑:“橙子,你可別把我當救星,受不了。”
“樂老師,人家還想投你門下呢。”橙子忽然一垂頭,耳際處飛出一團紅。樂文再看橙子,就知道她是在作秀了,帶點小女人的賣弄。不爭氣的是,他的目光偏偏觸到了橙子的胸。橙子一勾頭,她的白色衣裙便張開一道口,那兒映出兩片紫羅蘭色的花瓣,樂文清楚地看見,橙子乳溝中有一顆美麗的痣。
樂文正在心猿意馬,門怦地被推開,司雪出乎意料地回來了。
司雪決然不是跑來捉奸,她早已沒了那份心思,她把一份重要文件忘在了家。司雪推開門,看見一陌生女孩,很有滋味地衝自個男人笑,心裏痙攣了一下。不過她裝做啥也沒看見,徑直進臥室拿了文件,將門輕輕合上,走了。
樂文忽然就開始不自在,比樂文更不自在的,是橙子。橙子收起笑,再次回到陽光時樂文見到的那個狀態,怯怯道:“樂老師,我先走了,報社那邊還等著我哩。”說完這句,橙子的臉蒼白了許多,樂文沒說啥,失重一般,替橙子打開門。
下午,吳世傑突然造訪,一臉神秘地說:“高風出事了。”
關於高風的事,樂文曾聽吳世傑略略說過,是從陽光回來不久。高風前些年接連收購了一批國企,大小有十多家。本來這事也沒啥新奇,吳水那邊的國企本來就不景氣,半死不活的,工人好幾年發不出工資,吳水政府也是大力提倡收購兼並甚至轉讓的,這事符合政策。但你收購得太多就不符合國情,吳水全市統共也就幾十家國企,你一個人收購掉十多家,別人能放過?事情可能因此而起,吳世傑沒說透。一提高風,吳世傑總要跟樂文玩神秘,話隻說半句,樂文也裝糊塗,一副事不關已的樣,愛說不說。但心裏,他卻一直替高風操心。按照樂文的判斷,高風的事可能出在對手身上。高風在吳水有對手,最大的對手便是吳水一建的老板孫安發,人稱吳水大工頭。本來,吳水建築市場就由孫安發一人說了算,包括民工一天拿多少錢都由他定,別人要是敢高過他的限定,一準會惹出麻煩。小道消息稱,前些年吳水修什麼,啥時修,政府都要征求孫安發意見,可見他在吳水的地位有多重要。高風一來,格局就變了,格局一變,麻煩也就多。拿高風的話說,羊群裏突然闖進一隻年輕公羊,這母羊的世界便顛覆了,包括牧羊者,有時舉著鞭子也不知該抽老公羊還是該抽小公羊,反正誰都想當頭羊,誰都想稱霸。